要知道深知這些軍戶底細的他可是很清楚,這些人以前日子過得還不如自己呢!軍戶是和那些最低等佃戶一個級別的,像他這種高級佃戶根本看不上。現在人家一下子變得讓他高不可攀了,就連身上都仿佛帶著一層光暈一般,讓他連靠近都感覺沒有足夠的底氣。
此刻這些民兵正簇擁著一個當官的走到本村最大地主,也是王四的三叔公家墻外。
王四此時就是種他這個剛出五服的三叔公家的地,每年需要交六成的租子,雖然看在一家人的份上,給他的地還算不錯,但每年收成也只夠半饑半飽,一天兩頓干的仍舊屬于奢侈生活,而且還得給三叔公家無償干些零碎的活計。但因為去年原本靠著兒子是舉人所以不交稅的三叔公,現在也不得不交稅了,傳聞今年還要再加至少半成的租子,王四如今看著眼前這座氣派的大宅子正害怕呢!
“劉三,你們在做甚?”
他堆起笑容壯著膽子,小心翼翼地問一個認識的民兵。
后者輕蔑地看了他一眼。
“叫我劉勇。”
然后那被他叫了幾十年劉三的前衛所軍戶說道。
“劉,劉勇,你們這是做甚?”
王四尷尬地說。
這時候那名當官的已經走到了墻邊,并且在墻上開始用黑漆和刷子寫一個個大字,王舉人的仆人們站在大門前看著,但卻并沒有上前阻止。隱約間王四可以聽到他們在說什么錦衣衛之類,而且臉上都帶著小心,很顯然那當官的就是大名鼎鼎堪稱止兒夜啼的錦衣衛了。
“忠勇侯的命令,經界隊所清查的官田數量,與原本宣州衛應有的官田數量嚴重不符,故此派出錦衣衛調查隊對寧國府士紳侵占宣州衛官田一事進行調查。為避免民間誤會,故此特意告示百姓,若真查出有侵占宣州衛官田的,只對田主進行嚴懲,并收回這些田地,而原本租種這些田地的佃戶,全部依民兵例改為皇莊民兵繼續租種。
就是說無論過去地租是多少,一律都減到四成以下。
而且免除一切稅賦,并納入皇莊進行管理,以后佃戶就是皇民,雖說犯了罪還歸縣太爺管,但皇莊有專門的律師可以幫忙打官司,還可以讓小孩上免費的學校,得了病可以到衛生所醫治。只是每年得定期訓練并在監國需要時候當兵打仗,當然,戰場上立功了也一樣升官發財。另外為加快調查,允許知情人出首,有揭發檢舉者,每檢舉十畝賞新幣一元,也就是過去的一兩銀子。
你要是知道誰侵占了官田,可別忘了檢舉啊!
不但可以得賞銀,而且可以成為皇莊民兵,這樣的好事也就是監國和忠勇侯當政,趕過去想都不敢想,我如今的日子你也看到了,可別傻到錯過這個機會,皇莊的大門可是已經給你敞開了!”
劉勇拍了拍他肩膀語重心長地說。
說完他很有深意地看了王四一眼,然后趕緊走到那錦衣衛身旁拿著掃帚掃墻上妨礙書寫的青苔。
而王四就像傻了一樣看著這堵墻和墻上的一個個黑字,當然還有墻后那片讓他兩腿戰戰兢兢的建筑,這片建筑的顏色在他視野中明顯正在發生變化,甚至仿佛都遙遠起來……
他租的那三十畝地就是啊!
那是三叔公的爹考上進士后,從上門巴結他的宣州衛指揮使手中半買半收的啊!而且不只他那三十畝,光他知道的就一起買了一千畝,不僅僅是他,他們宗族絕大多數人都知道這件事。
但是……
那是他三叔公啊!
那是族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