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綰綰斜靠在床欄上,雙眼透過皸裂的木頭窗子望向院中的一棵細柳。
和煦的陽光中,兩指粗的柳樹初綻新芽,嫩綠中夾著一點鵝黃的顏色。
“真可憐,老天爺可不像我會憐惜你。”
當年隨手折下的一截枝條,如今已經逐漸豐茂。可當年那個青春年少的自己呢?
她無奈地笑著輕輕搖頭,緊接著咳嗽兩聲,一口血濺在地上。
黑紫的顏色,毒入肺腑。
蒼白的皮膚上,淺淺的深色紋路猙獰地割裂了她的身體——那是毒血在皮膚下流淌的脈絡。
“若有來生。”她眼底生命的微光漸弱,“我必將為自己而活,再不為他人做嫁衣!”
這人生最后的誓愿仿佛如一聲嘆息,消散在藥氣氤氳的陋室里。
床帳上繡著的一朵家族徽記陡然亮起,天地瞬間變色。
屋外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翻涌起滾滾的烏云,一聲聲驚雷響徹天際。
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虛無中飄來:“如果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愿意再活一次嗎?”
蘇綰綰已近彌留,眼皮重得抬不起來,甚至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
那聲音如從亙古而來,乘著雷聲鉆進她的腦海。
“我愿意。”蘇綰綰在心里鄭重回答,“請尊神成全!”
那聲音言道:“不惜代價?”
“不惜代價!”蘇綰綰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
陷入漫長沉寂的邪神做了一個夢,夢里一個女孩形容枯槁,死前許下的心愿直達他的靈臺。
是……蘇家的孩子啊。
邪神法身依舊處于長久的沉睡中,嘴角卻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緊接著,一縷神思自他身上漫出,逐漸旋轉纏繞成乳白色半透明的繭,包裹著一枚和蘇家族徽截然相反的印記消失在永恒的虛空里。
笑意自他唇邊落下,化作緋紅色神光飄向浩瀚的未知。
“綰綰,怎么還不起啊?還等著你去采藥呢!”嬸嬸拿著雞毛撣子佯做打掃,可撣著撣著灰就撣到她身上去了。
蘇綰綰抬手去擋:“什么藥?”
不僅嬸嬸愣住了,蘇綰綰自己也愣了。
她不是在月山老宅里等死嗎?
叔叔嬸嬸都早已經搬去帝京投奔太叔公了,怎么還會出現在自己面前?
嬸嬸片刻回神,擰眉道:“發什么呆?”
蘇綰綰抬眼瞥見橫在半空里的雞毛撣子,一下從床上彈起來:“好好,這就去……”
說來也奇怪,這座月山上風景如畫,土地也肥,特別是藥材種得特別好。
可就是不能住人家。
因為每到夜晚就會有嗚嗚的風聲,里面似乎夾雜著什么詭異的唱誦,念得人膽戰心驚。
當然也有例外。
那就是蘇家。
蘇家世代有家規,每代必須有人留在山上守山。具體的原因祖宗們也沒提前說下,總之就是不能離開。
否則,就會有大事發生。
具體怎么個大事,會有什么影響,沒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