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沖喜,老夫人總認為是兩位爺想讓兩家世代友好下去。但若蕭莫寒沖喜之后仍身亡,宋綠衣是否要在王府守一輩子寡?
心子真是揪著疼,只覺得自己這侯府老夫人當得窩囊。
緩了緩心緒,對陶媽媽道:“去綠衣苑吧。”
她從未去過綠衣苑,免得看到宋綠衣哭鬧心疼無奈。當母親的,許多時候要替兒子背黑鍋,世人誰能猜到,將宋綠衣禁足綠衣苑是宋天軼給她這位當娘的下的命令。
這個黑鍋她背了這么多年,卻又不能不背。欽天監明大人說,此女命硬,得此女者得天下。
幸而那明大人是宋府的女婿,否則這個秘密若是泄露,侯府要被上官慕滅九族。
好一個對上官家忠心耿耿的宋天軼,為了怕自己的愛女禍亂天下,就以命硬將她關了起來。如今嫁給一個廢人,也無非是相信那蕭莫寒,連活下去都難,更遑論得天下!
入冬以來,寒風一刻不停,吹得老夫人心頭更是悲涼。
一路上都有婆子在清掃路面,然樹上的黃葉隨風而落,掃也掃不盡。
宋綠衣穿著玫紅色羅煙裙,上穿淡綠色鑲兔毛夾襖,外披銀灰色鼴鼠皮大氅,正蹲在院子里,撿地上的落葉,一枚枚夾進手里握著的書里。
風吹葉舞,好一副絕代無雙的畫面。
她果然像極了她母親,任誰看了一眼,都能刻到骨子里去。光是長相像也便罷了,竟是連這份恬靜淡然的性子也像。
偏這性子是死了一回之后才這樣,都說人大病一場之后都能幡然醒悟,繼而變得通透,莫非她也是如此?
院子里的婆子丫鬟們瞧見老夫人進了院門,便呼啦啦跪了一片:“問老夫人安。”
綠衣聽到聲音,將臉揚了起來,清冷的眸子對上老夫人那莫測的眼神,然后緩緩起身。
她未開口,未行禮,婷婷裊裊站著,大氅被風吹得揚起。
老夫人徑直往廳堂里走,路過她的時候命令道:“隨我進來。”
廳堂是見客的,但綠衣苑從無外客,這廳堂便被春花擺了一屋子的花,如今天寒,許多花都已枯死,她正在跟春雨二人進行打理。
老夫人一瞧著廳堂沒有落座的地兒,便徑直撩開側門的水晶珠簾,進了臥房。
屋里燒著火盆,倒是極致溫暖。
陶媽媽伸手,幫老夫人將熊皮大氅解下來,退了出去。原本跟著一同進來的春花見狀,也跟著退了出去。
現下,便只留老夫人跟宋綠衣二人了。
二人在火盆旁的軟椅上相對而坐。綠衣手里還是握著書,垂頭,仔細地將書里夾著的樹葉一張張抹平,動作輕緩,不疾不徐,看著愜意。
老夫人瞧了她半晌,心頭忽地發酸。放眼京城,只怕也再無這般容貌這般心性的女兒,卻偏偏要嫁給一個廢人。
終于開口:“你恨不恨祖母?”
她從前都不認識,也沒有感情,談何恨?
她搖搖頭。
老夫人忍不住嘆道:“說是不恨,那是假的。但祖母已經不關心你恨不恨了,這些年,祖母又何嘗關心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