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08病房里有三個床位,每個床位都或躺或臥著一個病人,病床一側還掛著輸液器,藥物通過輸液管流入他們的血管。
他們穿著雖稱不上衣裳襤褸,但也稱得上是樸素中的樸素,衣服上遍布灰白黑的泥斑。臉色黑中帶紅,還有些剮蹭的傷口,一個躺著的頭部受傷,一個身上,腿上受傷,還有一個胳膊受傷,大多纏著固定帶。
病房里還有幾個看起來是家屬的人。
一位是很普通的農村婦女,花白的短頭發看起來亂糟糟的,瘦長臉,眉頭擠出一個川字,眼睛里遍布憂愁。坐在床邊椅子上正在給那個傷了胳膊的病人喂飯。
一位是看上去60多歲的老大爺跪在地上,干瘦的雙手抓著馬主任的白大褂下擺,枯黑的臉上布滿了溝壑,猶如車轍似的皺紋,深陷的眼睛露出了凄楚、迷茫又帶淚光的眼睛正對著馬主任哀求“大夫,求求你發發善心救救俺娃吧,俺們今天真的湊不到那么多的錢,能不能先讓娃做手術啊,俺們當牛做馬給你還。”干裂、焦灼的嘴唇顫抖著。
馬主任滿臉無奈,彎腰躬身雙臂托著老人的手語氣沉重的說“老人家,你先起來,我們有事好好商量,現在這情況,我能做主,把手術費給你們免了,但是這個器械費是廠家收的,我們也沒有辦法!”
還有一位看起來三十多歲的方臉男,可能由于長期室外工作,臉上的皮膚顯得很粗糙。好像好幾夜沒睡上安穩覺,他兩只眼睛深深地陷了進去,眼下青黑一片,他正情緒激動的拉著一個四十多歲謝頂的中年男人的胳膊怒吼“賈紅波,你剛才都聽到大夫說的了,這次光器械費就要25萬元,俺弟弟和俺老鄉是在你們工地出的事,你們就必須負責給他們治病,25萬,少交一分錢都不能手術,誤工費俺們都還沒跟你算呢,這錢你今天必須交,你不要想推卸責任。”
謝頂男賈洪波表現得還是很客氣和謙遜,只是任由他拉著解釋道“我不是不愿意負責,我一個人說了不算,要公司上頭的領導說哩,領導們已經上過會了,這個會上說這個事情啊,咱們工友也有一定的責任,這個安全檢查做的不是很到位,這個25萬的手術費呢,公司只能承擔一半,也就是12萬5千元,公司出于這個人道主義,再給大家多給5000元的營養費,也就最多13萬了,剩下的大家家屬也來了,想想其他辦法嘛!”
禿頂男說罷還側頭揚了揚下巴示意了一下旁邊的王曉鋒說“醫生同志啊,你說我說的在不在理,你們不是總說為人民服務嗎,既然農民工同志有困難你們也給幫助一下嘛!”
王曉鋒心里有些著急,面上不由的帶了些,沒想到這些人這么難纏,他們不交錢自己怎么拿到這回扣呢?
王曉鋒情急之下想出了一個歪招,他清清嗓子環視一圈說“這位賈同志,還有各位家屬啊,你們看這樣行不行,我有個解決的辦法,錢讓這幾位病人寫個欠條,家屬擔保,簽字按手印,這錢算你們公司借給病人的,先把手術費交了,等病人出院了,給你們工地打工還債,你們就當提前預支工資了,大家看行不行。”王曉鋒這話一說,病房里頓時一靜。
床上的病人們看了過來,女人放下飯碗站起身走了過來,老人也從地上爬起來踉蹌著走到方臉男的身邊,看向禿頂男,兩人眼神都帶著期望的光點,方臉男覺得勸說無望,心中也默許了這個辦法,看向禿頂男。
被八雙眼睛滿懷期待的眼神盯著,賈洪波略微沉思,右手撫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現在這樣僵持也不是辦法,從他內心出發,他也希望工人們都能得到治療,否則他也良心難安。打工還債也能接受,反正這些人身份證還在他這,他也不怕他們跑。他看了看方臉男又看了看老人和女人,最后一咬牙同意了。
這時傳來了“篤篤篤”的敲門聲,離門最近的王曉鋒走了兩步,握住門把手打開了門,他看到門外站著一高一矮兩個女孩,高個的那個有一雙晶亮的眸子,明凈清澈,燦若繁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仰起臉對著他笑了一下,只是他不知道那笑容有點冷,個矮的那個低垂著頭看不清五官只能看見毛茸茸的后腦勺,乖巧的任高個的女孩牽著手。
王曉鋒愣了一下,問了一句“姑娘,你找誰?”
陳越笑著口氣中帶點揶揄,說“我找你啊,王醫生。”
王曉鋒面帶不解,“你是?”
陳越不在理他,推開他進了病房,病房里的人齊刷刷的看了過來,不知道這個女孩是來干嘛的!
“我也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們不用打欠條,也能做手術。”陳越的聲音清脆又響亮。
“啥子,啥子辦法?”一直未說話的女人首先問了出來。
陳越笑著看了一眼王曉鋒,說這個辦法很簡單,但是你們得幫我辦一件事才行。
“啥子事嘛?閨女啊,你給阿姨好好說。”
陳越指了指王曉鋒道“你們要幫我指證這個人,指證他受賄,吃回扣,制造人血饅頭。”
王曉鋒沒想到火會燒到自己身上,透過眼鏡都能看到他瞪起的眼,眉毛一根根豎起來,臉上暴起了一道道青筋,憤怒地盯著我,吼道“哪來胡說八道的小丫頭,出去,你給我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