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郊的玄邸,總是被仙霧籠罩,晨曦的第一縷光,也是先照耀到那玄邸里,在外人看來,那是天神下凡的象征。
蘇琴坐在陸青衣面前,覺得這小子今日極其不對勁。
雙眸無神,整個人氣息傾瀉著,人的精氣神都要沒了,但這小子總是在她面前總是話只說一半,所以她詢問的欲望也全無,掛在嘴邊的話,又落了回。
“阿姊,昨個夜里我想了個通宵,打算以后不會再重頭再來了。”陸青衣側臉望著那黑不見底的墨潭,眉間撒不去的陰郁。
蘇琴點點頭,手中的筆在案上用力點了那“心”字的最后一點:“我與你想法相同,上次你欲言又止,但意思我是聽懂了,不管你怎么回去想要挽回拯救一切,但結局差別都不大,一切都是注定的,若你還要繼續跟著事態走向通過死亡去輪回,可能到你七老八十時,她在你面前仍是十七,到時,你再如何去挽回?”
陸青衣點了點頭,緘默,他深吸口氣,將眼神轉移到了對面的蘇琴身上。
這女子雖然氣質長相身形跟金芷鳶一模一樣,但卻還是能講上幾分道理的,他憶起第二次穿越在會稽與鹿燃歌初遇時,那金芷鳶見到家妹身邊出現了男子,便不由分說將鹿燃歌粗暴地拽到了一旁,那凌厲地似是帶著雪恨的盯著他的雙眼,他永遠忘不掉。
那會,初遇時,只是他恰好在吳縣郊外救了玩水時落入湖中的鹿燃歌,再到后來的幾次“初遇”,雖說有時是從土匪手中救走她,但那金芷鳶對他厭惡的眼神,每次都存在。
半晌,他還是開了口:“阿姊說的是,但……我還是得幫你離開這里。”
蘇琴看著陸青衣堅定又清澈的眸神,微皺著眉:“我回不回去,已經不重要了。”
“為何?”
“在那個世界,所有人以為我是瘋子,若不是我的學術對某一方面有貢獻……恐怕永遠會被監禁。”蘇琴想起早已對自己淡薄了的母親,不禁自嘲地笑了。
陸青衣微擰著眉,猶豫著,伸手上前去,隔著衣袖拍了拍蘇琴的手,便起身,朝那墨潭走去:“阿姊,你可知這墨潭,像極了我到上野來時的車馬輪。”
蘇琴淡然地看著站在墨潭邊望著池底發呆的陸青衣,她幾近覺得,這少年可能隨時會躍進那黑色的深潭里。
“我一直想找出《休屠志》中的玄武王和布下輪回方陣的人,我想問問,為何……選中了我,與她永世糾葛。”
蘇琴長吁口氣,低著頭,她在自己的世界從未見過如此癡情的男子,在那個屬于自己的現實世界,他所遇見過的男人,基本都是對不同女人反復留戀,她不明白是那肌膚之親對他們而言足夠激烈,還是那欲拒還迎欲擒故縱的套路讓他們深覺著迷,但始終只愛一個的,她從未見過。
除了吳寅,對,他四十五還未娶妻生子,似是把一生都奉獻給了考古學。
她用兩指拈起案上置著的兔形筆擱,這玩意若是放在兩千多年后,定是國家級寶藏,但在這偌大的玄邸,它只是個家丁自行在西市采購而來的小物件,連個故事都沒有。
再抬起頭時,她發現陸青衣已離去,她忽然想去長安城內的胡市看看有沒有涼州來的商人,便叫馬淵替自己備了馬車,她戴著帷帽,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