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撥開重重人群,終于擠到了最前頭,那碼頭票亭旁的公告欄上,赫然寫著兩個字:尋人。
再往下看,三言兩句交代家中內人走失,附著一張鹿燃歌的畫像,說是找到了此女子,便賞五百兩,落款是蓬東衙門。
“姐姐怎么想?”晅寧從人群中回到鹿燃歌身邊后,問。
鹿燃歌微擰起眉:“蓬東可是大野與鮫族交界,但仍屬青州,青州歸北興王管…這消息,恐怕是他們的人發出來的。”
“那他們為何找你?”
“我這條命,”鹿燃歌望著那人聲鼎沸的人群,“對他們,或許還有用處。”
晅寧見鹿燃歌愁眉不展,便不在多問,他想令她開心些,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帶到了一旁的集市里去。
蓬東的碼頭集市可與那內陸集市有所不同,常能看到一些陸地上沒有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鹿燃歌伸手去拿起那鮫商攤子上的一只紫色貝殼時,本是感嘆這胭脂盒甚是好看的,不想手指剛觸到了那貝殼中央的軟殼,便有一陣幽香從殼縫中撲鼻而來,嚇了她一跳。
“這是海底的九重香,”晅寧笑了笑,從錢袋中拿出了些銀兩,置于攤主手上將鹿燃歌手中之物買了下,“這種貝殼喜愛在九重深海中游蕩,吸取海底精華,背上的軟骨是它的腹,腹中常有奇異幽香,這紫色的最為稀有。”
鹿燃歌愣了住,她連忙將那紫色的貝殼放回了原位:“如此說,它還是活物?”
“那是當然!”鮫商從一旁拿出了一個柔軟的水袋,他將那九重香放了進去,“只有它們活著的時候,才能噴出幽香津液!姑娘可要將它帶回去養好了,千萬別讓它死了!這東西活著有多香,死了就有多臭!”
“嗯,我會教她如何養的。”晅寧接過了裝著九重香的水袋。
鹿燃歌癟了癟嘴,隨晅寧入了集市更深處,沿路除了琳瑯滿目的海底商品,甚至能見著那半人半魚的活物。
鹿燃歌停在了一個水晶池前,里頭的鮫人看起來是個及笄少女,池子里少女尾巴似是正逢換皮褪色,那少女逢著路人就用幽怨眼神望去,并喊著“救救我,阿喻什么都會”。
晅寧見鹿燃歌剛要上前與那阿喻搭話,便一把攔住了她:“姐姐,鮫人之語不可信。”
這時,水晶池中的阿喻又朝著鹿燃歌哀怨:“這位小主,帶阿喻回去吧,阿喻沒了爹娘,已是無家可歸,若再無人買下阿喻,今晚就要被殺掉取作鮫油了。”
鹿燃歌哪能聽得看得這話,她本想上前,循著阿喻那祈盼的眼神走了一半,卻忽然駐了足,半晌,便回到了晅寧身邊:“走吧,我不想再逛了,我們要趕緊到冀州,越快越好。”
晅寧略表驚訝地點了點頭,瞟了眼那水晶池里轉瞬便膚色變灰,面目猙獰,長出了滿口獠牙的阿喻,看了眼轉身里去的鹿燃歌,意味深長地笑了。
“姐姐甚是明智,才幾月不見,變了許多。”晅寧屁顛跟在鹿燃歌身后,說道。
鹿燃歌:“你是指對阿喻的不為所動?”
“正是!”晅寧笑著將身子微低下來,嬉皮笑臉,“還是說姐姐當初在長安城救了我,是因為發現了我的特別之處?”
她停下了步子,轉身看著晅寧,想了想,又回身繼續朝集市外走去:“你有何特別……在長安城解救外族奴隸,本就是一件促進和融之事。”
晅寧啞口無言,默默跟在鹿燃歌身后,陣陣欲言又止,他微笑著看著走在前面的姑娘,這姑娘雖已有身孕,步態卻是沉穩,頭上挺拔,脖梗細長,肩開舒展如云,哪像從前初遇?
初遇時,她眉有愁云,善良而軟弱,輕聲細氣,朝他伸來援助之手,一副看似十分好欺負的樣子,若是能再次相見,扛回去做老婆亦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