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穴殿內。
涼風微至,白露降,寒蟬鳴。
殿中央的玉階上,坐著一位身著玄衣的男子,潔凈的月色,婆娑樹影,皆似星河散落在他的臉上,他的肩上,身后的梧桐木上躺臥著一十來歲的女孩兒,臉容慘白,傾瀉的月光只有些許跳落在她的身上。
殿內靜默如斯,只有清風經過,拂動卷起的珠簾發出的微弱清脆聲響,掩蓋了簾內兩人起伏微弱的吐息。
識海中縈繞著囔囔低語的夢境,慢慢的支離破碎,連帶夢中那莫名錐心的痛楚也一并消解。半夢半醒中,感覺我似乎扭轉了漫長的歲月,游歷了許多的地方,靈魂飄忽如煙縷,卻無力收束。即便再怎么努力想聽清那低語到底說的是什么,依舊雜念叢生。
在即將擺脫半夢半醒困境之時,識海中最后的聲音驟然放大,一聲聲呼喊著我“別看、別看、別看、別看……”
等我竭力睜開了雙眼,目光所及皆是緋紅,眼前的事物亦是模糊,輕轉眼角,有一個隱隱卓卓的玄色背影正在離去。我一片慌亂,心中的石頭緊拽心臟,連忙出聲制止:“兄長。”
喊出這一聲,驚覺我的聲音氣若游絲,沙啞難聽。那玄色背影頓了一下,收回正想拂開珠簾的手猛然轉身,邁開步子走向我床前,攜帶的風滿面撲來,他輕輕撫了一下還在我身上的被褥,柔聲道:“阿疆,你……醒了?”
“嗯。”我虛虛地應了一聲。
我覺得我像是剛剛經歷了滄海桑田,心頭巨石放之不下,胸腔氣息紊亂。我摟上兄長的勁脖,把自己埋進他的胸膛,才覺得像是失而復得,又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浮萍。兄長沒有多言,只是輕輕地用手掌拍打著我的后背,像是在哄小孩子睡覺,一下又一下。
過了良久,當我心跳終于不再飄忽不定時,回想昏迷前的事情,疑惑只是傷及后背而已,此等小傷,放在以前洪荒戰場上也不應值當昏迷,以及那股莫名的蠻橫力量到底從何而來。
對了,兄長的傷!
我急忙離開兄長的懷抱,瞅著他的胸膛亂摸一通,見是沒什么不妥,也沒有綁扎傷口的跡象才松了一口氣。突然感受到了頭頂充滿威壓的沉沉的目光,咯噔一個激靈,意識到,遭了,兄長生氣了。
于是趕緊換上了狗腿的笑臉。我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表示,胸腔振動,就傳來了質問。
“你可知道在沒有做好任何準備的情況下,貿然激怒它會是什么后果?”
“我,我也是一時不察。”
“若非它已是強弩之末,你知不知道此刻你已下冥河!”
“那,那……那個惡誅封印好了嗎?”我頂著兄長臨近暴怒的情緒,試圖轉移話題,說話聲音越來越小,甚至不敢抬頭直視他。
……
等了良久也沒聽見他回話,一抬頭看見自己的臉龐印在了他沉沉的黑眸里。他盯著我的眼睛,啞聲問道:“你可知你這次沉眠了多久?”
“多久?”
“三百年。”兄長棣江一邊說著,一邊撫上我的眼角輕拭,隨即收手站起身來往外走。
“看來你這五萬余年是虛長了,自明日起,隨我到從極之淵修行罷”上位者此番下令威嚴肅睦,但其身邊人卻能聽出其中夾帶的丁點無奈的溫柔寵溺。
“得令,緊遵主上旨意。”
語音剛落,一個雪白的絨毛團沖過來抱住了我的頭,視線一片黑暗。然待我扒拉下這個調皮玩意兒時,不可思議的問道:“腓腓,三百年不見,怎的只長了膘吖,你也虛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