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微照進崖底,我張大了嘴去呼吸微冷的空氣。
無數的記憶在同一個瞬間向我洶涌而來,我覺得內心空蕩蕩,不是因為樹干穿透了我的身體,看著身下汩汩淌出的鮮血,有那么地想著,就這樣吧。
幾萬年來未有絕大的恐懼,我想要離開這片荒涼的大海和宮殿,我想要回到有溫暖的不周山,我想要找棣江護著我跟我說說話。
我翻身飛躍了叢林、荒海甚至大陸。可是寂寂的,一個活影都沒有。只有我一直不停地滑翔著,也不知道我要去找什么地方。
過些時,我才從幻夢中醒過來,開始不住的心痛,不行,我不能停在這里。
“啊——”
我卯足了全身力氣嘗試站起身來,扶住肩膀一寸一寸地把異物移出身體,污血順著樹干滲入了泥土。
蜷曲而麻木的四肢,到伸直了血脈流通,就覺得刺痛。前些天囫圇吞地忍受的受刑痛苦,當時沒工夫心思辨別其中滋味。
現在,牛反芻似的,零星斷續,細嚼出深深沒底的回味。
我搖搖晃晃站起身來,看向從崖頂飄然下來站定的祭染,他身后一眾神將已經浩浩蕩蕩押解著剛剛造反的叛徒返回承灜宮。
祭染冷漠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微微蹙眉,我不想再費心力與他繞彎子,“主上如今已將一眾隱藏叛徒揪出,可否還了我鮫人一族一個交代。”
他稍一點頭,“我將昭告四海,乃是龍族左使與六長老誣陷于爾族,他們一眾全交由你處置,如此可還滿意?”
我聽罷抱拳行了個禮,“多謝主上,但可否請主上帶我回承灜宮,并找醫師為我療傷。”
祭染上前抓住了我的胳膊,念了個訣,等我再次看見那燈火通明的宮殿時,再也抵擋不住黑暗的侵襲。
……
昆吾鏡,乃上古神器,作掩飾真身,鎮壓四方之用。但因其戾氣過重,須得以精血護養,以靈氣驅動,一旦出世必得見血,十萬人的古城須臾之間變作鬼城不在話下,故而又稱上古邪器。
“南海之外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泣則能出珠。”鮫人之殤,因其美麗、溫順而美好,也因其無力、脆弱而易折。
鮫人一族天敵眾多,繁衍困難,僅鮫人貴族得修靈力,普通雄性鮫人平日皮膚與人類無異,但遇敵時會迅速轉變為戰斗體質,體外形成堅硬鱗甲狀皮膚,如同披上盔甲。而雌性卻無此能力。在海中的戰斗主力僅僅為運用驅役法術的驅役食肉魚群。
昆吾鏡乃鮫人族護族之寶,其他族群若非忌憚此神器,恐鮫人一族早已臻滅,那夜斷崖之上之所以向我索取昆吾鏡,不過南海鮫人一族僅剩我一活口罷了。
昏睡轉醒,運轉周身靈力時,竟發現業已恢復了七八成,雖與鳳凰元身比較不及十之四五,但自保足矣。
轉念憶起祭染那廝將我置于危險之境還悠然自得,見我掉落懸崖仍見死不救,龍族叛徒為爭尊位不惜誣陷與鮫人一族,全族性命如同草芥,念此我雙拳便握得咯咯作響。
此刻日頭正毒,大河之上煙波浩渺,一陣陣熱浪從河水之中升起,讓人看不清河的對岸。
“咻!”
一聲清嘯從天幕之外響起,雖然還在百里之外,但仍能聽出其中殺氣,讓四周空氣都驟然冰冷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