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長又深的宮道望不到頭,丹朱宮墻在清晨陽光下泛出柔和的紅光。金閃閃的琉璃瓦晃的人睜不開眼睛。
宮道左側殿宇的飛檐上臥立著威嚴而猙獰的十大神獸,詮釋著皇權與富貴,同時也見證了發生在這丹朱宮墻內所有的機謀與暗算。
宮道兩邊隔幾步便侍立一個太監,還有幾個灑掃太監,低著頭哈著腰在拿著掃把認真的掃著,而被打磨的又黑又亮的石板路上根本看不到灰塵。
幾個宮女低著頭,兩手互挽,邁著小碎步行色匆匆的走著,都身著鵝黃色圓領直身宮衣,圓領里露出雪白硬挺的立領。頭上未戴珠翠而是戴著黑色宮帽。
陸小曦與陸小婉便穿著這鵝黃的宮衣,由宮里的徐嬤嬤帶著不敢抬頭,大氣也不敢出的,邁著小碎步走在宮道上。
即便陸深已經獲得了皇帝的默許,但為人小心謹慎的個性,還是讓他不敢明打明放的帶著姐妹二人從政和殿所在的宮門進宮,而是通過把六皇子帶大的徐嬤嬤和張華太監,把她們從宮里的角門帶入宮中。
而陸深則由政和殿所在的宮門入宮,先到政和殿等著她們。
這一眼望不到邊的丹朱宮墻,讓陸小曦心生畏懼,昨晚她就餓著肚子睡著的,早晨嬤嬤又把她的腰用力束了束,只讓她喝了幾口粥就不讓她吃了。
說過了今天這一關就能一輩子吃香的喝辣的。
吃香的喝辣的?恐怕是要進墳墓。
此刻她走在宮道上的小腳已經累的又酸又麻,可嬤嬤說才走了一半。
這皇宮怎么這么大?怪不得別人說,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高墻絕紅塵。
“回避”
一聲尖利的男子聲音響起。
徐嬤嬤趕緊拽她們,說:“趕緊跪到墻根!單腿跪!”
姊妹二人緊忙隨著徐嬤嬤跪到墻根。
十幾只在深青色直身下擺下,穿著黑色緞面鞋的腳,從她們眼前走過。陸小曦偷偷抬了下眼皮。這里面有幾個人抬著一抬肩輿,肩輿上坐著一個人。
此人身著親王才能穿的大紅織金蟒袍,袍擺加一襕,襕上繡五彩九蟒入云圖案,腰上是親王才能系的羊脂白玉玉帶,頭上戴著一頂兩邊嵌著珠玉的黑色紗帽,長相面貌則因為陸小曦跪著不敢使勁抬頭,一點都沒看見。
十幾個太監排列整齊的隨著抬在肩輿上的人,大步的向宮道前方走去。
看著那肩輿走了老遠,徐嬤嬤才與她們一起起身。
“嬤嬤,剛才那人是太子么?”陸小曦好奇的問道。
“太子在東宮,哪能在這后宮大明大放的行走?這內宮里除了皇帝不會有其它男人。”
“那太監不是男人么?”陸小曦好奇的問道。
“太監怎么能算男人?”
“那剛才那個男子是誰,我看他穿著親王才能穿的蟒服,還在宮里坐肩輿。”陸小曦又問。
“那人便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嚴歡,他現在已經脫了奴籍,是雙重身份,在內宮是太監,在朝里是朝臣。那蟒服是皇上御賜的。”
“太監穿御賜親王蟒服?”陸小婉問道。
“是啊,皇上著力修仙,經常穿青衣道袍,便讓貼身的內侍穿蟒服,斗牛,飛魚,顯出皇家的威嚴。據說一開始皇上讓那嚴歡做蟒袍的時候,他做了件四不像蟒袍,結果皇帝當時就讓他脫了,還親自選圖樣給他定制了親王才能穿的蟒袍。還因此打了禮部來反對的幾個朝臣的板子,從那以后誰都不敢再說那蟒袍僭越,外朝后宮更懼怕那嚴歡了。現在皇帝天天忙著修仙,朝臣們想見一眼皇帝都得通過他,就連皇后娘娘想見皇帝一面,也得先給他打招呼。還身兼數職,比前幾代皇帝身邊的司禮監掌印權利可大多了,都一手遮天了……唉!”
陸小婉聽完此話,眼神黯淡了下來。
陸小曦想起自己的小命即將葬送在此人手中,心里暗罵了起來,嚴歡死太監,嚴歡大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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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霞殿中
一入殿門口便聞到濃郁降真香的味道。
殿內門口兩端,兩只仙鶴銅熏爐青煙裊裊垂線般飄向房頂,殿正中立一鼎一人多高的銅鑄鏤空雕刻的道家香壇。
最里面供奉的是真人大小的,三清祖師玉石真身像。
紫檀的供桌下的蒲團上坐著一個青衣道人,這青衣道人手持白玉柄麈尾拂塵,頭上只挽著一支青玉發簪。正在虔誠的打著坐,嘴唇微微啟闔,念念有詞,不知在默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