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鉤落在兩支牛蒡的中間,這里恰恰是不應當下釣的地方,因為魚鉤可能掛到牛蒡根上。
毛少華情知釣鉤下錯了地方,他頭也不回,低聲埋怨起背后的姑娘來:“你瞎嚷嚷什么,把魚都嚇跑了。”
他立刻聽到上面傳來幾句嘲諷的答話:“單是你這副模樣,也早就把魚嚇跑了。再說,大白天能釣著魚嗎?瞧你這個漁夫,多能干!”
毛少華竭力想保持克制,可是對方未免太過分了。他站起身來,把帽子扯到前額上(這向來是他生氣的表示),盡量挑選最客氣的字眼,說道:“小姐,你還是靠邊呆著去,好不好?”
謝圣嬰瞇起眼睛,微微一笑,說道:“難道我妨礙你了嗎?”
她的聲音里已經沒有嘲笑的味道,而是一種友好與和解的口吻了。毛少華本來想對這位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小姐”發作一通,現在卻被解除了武裝。
“也沒什么,你要是愿意看,就看好了,我并不是舍不得地方給你坐。”說完,他坐了下來,重新看著他的魚漂。魚漂緊貼著牛蒡不動,顯然是魚鉤掛在根上了。
毛少華不敢起釣,心里嘀咕著:“鉤要是掛上,就摘不下來了。這個女的肯定要笑話我。她要是走掉該多好!”
然而,謝圣嬰卻在一棵微微搖擺的彎曲的柳樹上,坐得更舒適了。她把書放在膝蓋上,看著這個曬得黝黑的青年。他先是那樣不客氣地對待她,現在又故意不理睬她,真是個粗野的家伙。
毛少華從鏡子一樣的水面上清楚地看到了那姑娘的倒影。她正坐著看書,于是他悄悄地往外拉那掛住的釣絲。魚漂在下沉,釣絲繃得緊緊的。
“真掛住了,該死的!”他心里想,一斜眼,看見水中有一張頑皮的笑臉。
池塘旁邊的小橋上,馬鈺辰正朝這邊走來。他手里拿著一副上好的釣竿,神氣活現地叼著一支香煙。他今天是特意來這里的,因為昨天早上,他看見謝圣嬰也在這兒釣魚。
他來到了謝圣嬰跟前,取出嘴里的紙煙,挺有派頭地鞠了一躬。
“早上好,圣嬰。怎么,你在釣魚嗎?”
“不,我在看別人釣魚。”
“今天你怎么沒釣魚呢?”馬鈺辰竭力想引起話頭來。
“我沒帶釣竿。”
“先用我的釣吧。”馬鈺辰連忙說道。
“不,咱們這樣會打攪別人的,這兒已經有人在釣魚了。”
“打攪誰?啊,是這個小子嗎?”他這時才看見坐在柳叢前面的毛少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