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毛少華搖了搖頭。
“要是警察把我從你們家里搜出來,那可怎么辦?我不能牽連到你們。”
謝圣嬰把毛少華的手握得更緊了,她的睫毛在顫動,眼睛里閃著淚花。
“你要是不留下,就永遠別再見我。況且你現在也不能回家,你說能到哪兒去呢?”
毛少華理解她的心情,知道她很擔心,只是怕連累心愛的姑娘,才拿不定主意。但是,這些天的折磨已經使他難以支撐,他很想休息一下,而且又餓得難受。他終于答應了。
進屋后,毛少華坐在了謝圣嬰房間里的沙發上。屋外,母女倆正在小聲地談話:“媽媽,你聽我說,現在少華正坐在我的房間里,你還記得他嗎?他是我的朋友。我一點也不想瞞你。他是因為搭救了罷工被捕的哥哥,而給抓起來的。現在他逃出來了,可是沒有藏身的地方。”她的聲音顫抖了,“媽媽,我求你讓他暫時住在咱們家里,也許只要住幾天。他現在又餓又累,而且無處可去。好媽媽,如果你愛我,你就不要反對。我求求你啦。”
女兒的眼睛懇求地望著母親。母親也試探地注視著女兒。
“好吧,我不反對。可是你把他安頓在什么地方住呢?”
謝圣嬰漲紅了臉,非常難為情而又激動地說道:“他可以睡在我屋里的長沙發上。這事我想最好暫時別告訴爸爸。”
母親直視著謝圣嬰的眼睛,問道:“這就是你掉眼淚的原因嗎?”
“嗯。”
“真是個傻孩子!”
“這么說你同意啦!”
她們彼此沒有再多說什么。母親李婉容至今還記得,自己年輕時成天被那些虛偽的禮教嚴加管束,她的青春年華就在這樣令人窒息的空氣中被扼殺了。所以在女兒的教育問題上,她摒棄了封建制度的許多傳統的偏見和陋習,而采取一種開明的態度。盡管如此,她仍然密切關注著女兒的成長,有時還為她憂心忡忡,并不動聲色地幫助她擺脫各種困境。
現在,毛少華要住到她們家里來,她也為此而感到不安。可謝圣嬰卻熱心地張羅起來了。
“媽媽,得讓少華先洗個澡。他實在臟得像個真正的火夫,已經好多天連臉都沒洗了……”
她跑來跑去,忙這忙那,又是燒洗澡水,又是找衣服。接著,她跑進屋,一句話也不說,抓起毛少華的手,把他帶進了洗澡間。
“你把衣服全脫下來。要換的衣服在這兒。你的衣服都得洗。你就穿這一套吧!”她指了指椅子上疊得整整齊齊的一件白襯衣和一條寬松的褲子。
毛少華驚奇地看著這些衣物。謝圣嬰笑著說道:“這套衣服是我化妝舞會上女扮男裝用的。你穿上一定很合適。好了,你趕緊洗吧,我出去啦。趁你洗澡,我先去做飯。”
她隨手關上了門。毛少華只好迅速地脫掉衣服,跳進了澡盆里。
一個小時后,謝圣嬰和毛少華在房間里吃起了午飯。毛少華餓極了,不知不覺地一連吃了三大碗米飯。
飯后,謝圣嬰讓毛少華把這些天的遭遇講給她聽,毛少華便把他在監獄里遭受的苦難說了一遍。
“你今后打算怎么辦呢?”謝圣嬰問道。
毛少華沉思了一會兒,說道:“我想先見見我哥哥,然后就離開這里。”
“到哪兒去呢?”
“我想到南京去,留在上海始終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