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子夜,涼風簌簌,層層高墻的深宮里,更加陰森冰冷,路上除了巡邏的禁軍,沒有一點人的氣息。
建西帝的寢宮依然燭光通明,太皇太后將皇太后和所有的下人都趕了出去,把太醫們安排在配殿休息,方便隨時傳喚。
福嬤嬤是太皇太后身邊的老人了,有她守在門口,能確保不會有人靠近,慶西帝的寢殿里,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老太太平常很少發表什么意見,所以只要一說話,就沒人能忤逆,皇太后臉色難看,不悅之色溢于言表,但還是照做了,等所有人走后,她輕輕拍了拍慶西帝的肩膀,悄聲道:“乖孫兒,乖孫兒,快睜開眼吧,人都打發走了。”
慶西帝這才慢慢的睜開一只眼,眼珠來回的轉,看屋里確實沒人,才大膽的睜開了兩只眼睛,壓低聲音道:“真的走了?還是祖母厲害,辛苦祖母了。”
太皇太后心疼慶西帝,不等他繼續說話,就端起親自備好的參湯,送到他嘴邊:“你別說話,先把參湯喝了。”
慶西帝難得的露出了乖巧的樣子,端起碗,咕咚咕咚兩口,就喝光了,太皇太后看著高興,忽然又眉頭一緊,斥責道:“你說你,裝病也不提前跟祖母知會一聲,真真嚇死我了。”
慶西帝拉起太皇太后的手,撒嬌似的來回晃著:“祖母,我不是被那群大臣逼的嘛,我看他們個個都不拿我這皇帝當回事,都想學著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呢,我要是不裝病,非得著了他們的道了。”
太皇太后抓住慶西帝的手,怒氣中帶著幾分心疼:“要不是你偷偷撓了幾下我的手心,我怕是真的要嚇死過去了,你呀,我這老胳膊老腿的,可再也禁不起你這樣的嚇了。”
太皇太后一邊說一邊撫著胸口,順了好幾口氣,繼續說道:“今兒下午我在御花園聽說你暈倒了,著急的跟什么似的,把腳都崴了,你呀,這次一定要給我個交代,這么做,到底是為了什么?”
太皇太后壽誕前兩天,慶西帝借著請安的機會,讓太皇太后以自己的名義,將白府的后人叫到宮里,當時她老人家就略有疑慮,慶西帝只是叫她聽自己的話,不要多問。
可是這回兒,她怎么還能不問呢。
慶西帝又喝了幾口水,清了清嗓子,緩緩道:“祖母,你知道,先皇去世后,我雖然順利登位,沒受什么兄弟爭位的痛苦,可是朝中大臣常有不把我放在眼里的,我如若不想出些什么章法,怕是真的要做漢獻帝了。”
太皇太后的目光始終停留在自己的孫兒臉上,剛剛二十歲的他,鬢邊就已經生了白發,也只有在祖母身邊,他才會表現出一個孩子該有的樣子。
“你可想好了?真的要做?”太皇太后滄桑的臉上,一雙眼睛深沉如淵,有種自然的威懾,“那可是你的母親。”
慶西帝臉上微笑的表情霎時消散了,凌亂的發絲下是一張冷峻如冰的臉和一雙漆黑的眸子:“她從來沒把我當成兒子,我只是她獲得權力的工具而已,我是皇帝,不能為了她一人,負了天下百姓。”
太皇太后沉默半晌才緩緩起身,道:“你父親臨走前,就料到會有今天,所以留了話在我這兒,他說若你站在百姓那邊,就讓我幫襯你,若你站在你母親那邊,至天下百姓于水深火熱,我就可以廢掉你,然后在宗親中擇一明君,由寧相輔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