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為何每日笑吟吟的爹爹今日卻嚴肅得令人害怕,心中猜測興許是與面前這個好看得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男子有關。
她長在鄉野間,只穿過粗布麻衣,也只吃過粗茶淡飯。
而面前的男子衣冠楚楚,身上穿著的衣裳干凈得一塵不染,不像自己,胸前和袖口都沾滿了水漬。
她并不自卑,偷偷拿一雙秋水般的雙眸瞧著蘇千玦。
不巧,被蘇千玦抓了個正著。
月牙微微紅了臉,沖他笑了笑。
葉秋明的心情卻不像月牙這般松快。他心中現在正在天人交戰。
該讓月牙去靖國皇宮嗎?
她是自己的獨女,六年前夫人去世后,他們父女相依為命,雖然日子過得清苦些,但苦中作樂,倒也自在。讓她去深宮,他心中除了不舍,更多的,是擔憂。
但不讓她去。
二十年前的場景歷歷在目。
北涼國人痛恨中原人士,是那個女人不顧他人反對,收留了他們夫妻二人。她給予他們夫妻二人的,是天大的恩惠……
良久。
葉秋明閉上雙眼,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決定一般:“既然如此,那日后便請九千歲代老朽好好照顧小女。”
聽他方才說話,葉秋明已然猜到面前坐著的,便是當今權傾天下的九千歲——蘇千玦。
他好奇這個男人為何拿著玉釵,卻在靖國為官。但他深知多知多事,便并未細問,只將自己女兒的安危,盡數托付在面前這個不過一面之緣的男人身上。
“那是自然。”
蘇千玦并不意外葉秋明會同意,他淡淡應道,余光看見月牙一副不知所以的茫然表情,他揚起嘴角,勾起幾不可見的淺笑。
“爹爹,你們在說什么?”月牙攀附著葉秋明的手臂,一副嬌憨的女兒姿態。
葉秋明低頭,慈愛的摸了摸月牙的頭:“明日,你便隨他去皇宮,替當今太子治病。”
治病?
月牙驚訝的瞪大雙眼。
她不過跟在爹爹身邊,瞧過他給附近的居民治療過一些傷風感冒。其他的,她還是一竅不通。
可如今爹爹讓她獨自一人去那皇宮……她不知道皇宮是什么地方,也不知太子是什么人,但看爹爹的神色,定然是個離家很遠很遠的地方。
……
葉秋明去里間給月牙收拾包袱去了。
外間只留下蘇千玦與月牙二人。
不知何時,外頭的雨已經停了,空氣中帶著雨后的潮濕和泥土的清香。
月牙赤著腳走到門口,一屁股坐在門檻上,托著腮看著外面的景色。
候在門口的藍清哪里見過如此率性而為的女子,縱然是個太監,見女子在面前赤著足坐在地上,還是紅了臉,有些尷尬的別過臉去。
“真是鄉野村婦。”他在心中小聲嘀咕著。
月牙還在想著在離家的事情,有些悶悶不樂,喜人的笑容已經不見了,耷拉著眉眼,像是打了霜的茄子。
“你不想去么?”
怪異尖銳的嗓音在頭上方響起,月牙抬起頭。
不知何時,原本坐著的蘇千玦已經走到了自己身側。
“我沒有離過家,也不會治病。若是治不好別人,可該如何是好?”
月牙看著他的衣擺,上面繡著好看的紋理,像是天上的云朵。
蘇千玦啞然失笑。
她竟然擔心的是這個。
“你只需要在他身旁陪著,然后將太子的情況告訴咱家便是。”
原本便只是為了塞住那些老匹夫的嘴,治不治得好,何時該治好,他早已運籌帷幄。
“就這樣?”
“就這樣。”
蘇千玦頷首,依舊溫文爾雅。
得到肯定,月牙稍稍放了心。如果只需要在那個什么太子身邊陪著,那她便不用擔心將別人治壞了。
門檻處,二人一坐一站,靜靜的看著屋外的景致,倒是分外和諧。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月牙突然抬起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