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司庭里少見的支起了炭盆,殿中溫暖如春。
月牙托著腮,坐在椅中,低著眉,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一般。
她用雙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然后又放下,嘆了口氣。
蘇千玦擱下筆:“什么事讓神醫這么苦惱?”她細微的動作盡數落入他的眼中,一個時辰前,從軒轅宮中出來她便如此反常。
想必,應當是在軒轅宮中發生了什么事。
“我只是在試試瞧不見東西的感覺。”
月牙悶悶道。
“感覺如何?”
月牙搖頭:“感覺一點也不好,什么東西都看不見,就感覺周圍的一切都很陌生,讓人感覺又害怕又緊張。”
不過才試了一會兒,她就覺得自己似乎整個人都陷入了無盡的黑暗里,周遭的一切都迅速離她遠去。
那個皇帝,到底是經歷了一番什么樣的日子,才能表現得如此風輕云淡,事不關己的模樣呢?
月牙突然就有些同情他了,做了皇帝有什么用,連東西都快瞧不見了,有再大的權利又有什么用?
“你在同情皇帝?”
蘇千玦走到月牙身邊,緩緩問道。他的語氣帶著一絲涼意,眸中也漫上一層寒霜。
月牙沒發覺異樣,誠實的點點頭:“他看起來又年輕又俊俏,可是這么年輕就要瞎了,以后的幾十年該怎么過?”
月牙雖醫術不精,但醫者仁心,還是忍不住為夏桑擔憂起來。
蘇千玦呵笑一聲:“你想怎么辦?”
“我想治好他的眼睛。”月牙語調微揚,但想到自己醫術不精,又喪氣的搖搖頭:“可是我醫術不好……”
“怎么?瞧神醫這模樣,是對皇上起了別的心思了?”語氣里帶著幾分酸意,蘇千玦蹲下身,伸出兩指捏起月牙右腮上的軟肉:“你還記得,在江南的時候你答應過咱家什么嗎?”
月牙吃痛,往后瑟縮著,躲過了蘇千玦的鉗制。
她明亮似小鹿的眼睛帶著無辜:“我答應九千歲看著皇上,可是……九千歲也沒有說不可以給皇上治病吶?”
蘇千玦語塞。
這是第一次被人忤逆,他很想伸手扭斷面前這纖細白皙的脖子。
他負手而立,直起身子不再看月牙:“神醫既然想履行自己醫者的使命,那就請自便吧。”
“唉,可是我醫術不精。”
月牙沒發覺蘇千玦的怒氣,又自顧自的哀嘆一聲,苦惱得連連搖頭。
蘇千玦雙手緊握,從齒間蹦出話來:“你又想如何?”
“要是有人能夠幫忙,提高我的醫術就好了……”
蘇千玦的怒氣已經臨近爆發,他轉過頭,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嘟著嘴的月牙:“你到底想說什么?”
月牙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太醫院里那些老頭月牙信不過,上回來御司庭的時候,倒聽那些小太監說過,藍公公的醫術十分高明,九千歲,能不能,找你借借?”
呵。
這個小妮子,膽子是愈發大了。居然敢找他要藍清。
藍清善制毒,用毒者,醫術自然也是極好的。這件事,在宮里不是秘密,可軒轅宮那頭忌憚他是御司庭的人,不敢讓藍清為皇帝醫治。
可現下里,陰差陽錯的讓這小妮子開了口。
蘇千玦壓抑著心里的怒氣,冷冷瞥了眼一臉期待的月牙:“神醫為了皇帝,可是煞費苦心吶。”
“……”
月牙這才發現蘇千玦的臉色不好,沒了往日的和氣,說話也是陰陽怪氣。
她吐了吐舌頭,伸出手來抱住蘇千玦的胳膊晃來晃去,柔聲撒起嬌來:“治好了皇上,九千歲就不用天天看奏折那么辛苦啦。”
手臂被她抱在胸前,似乎感受到了一片柔軟。
蘇千玦僵硬著身子,用力將手從月牙的手中抽了回來:“藍清在外面,自己去找他。”
月牙聞言,眼睛笑成一彎月:“多謝九千歲。”
誰料。
蘇千玦指向門口,臉上帶著惱怒的紅,冷聲道:“滾出去。這幾日,不許再來。”
……
月牙知道蘇千玦脾氣不好,從那些下人們對他的敬畏就可以瞧得出來。可認識這么久,他是第一次這么嚴厲兇狠的對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