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的空隙,江媽媽找了個由頭把雨寒拉到一旁的僻靜角落:“李家那女孩挺不錯的呢,聽說你在‘那里’的時候每個星期都給你寫信,現在積攢起來已經有兩百多封了吧,你不考慮看看?”
不怪江媽媽多想,關鍵現在“華都”政府提倡早生早育,和宏紀元時的華夏古代差不多,十六七歲就是適婚年齡,十**歲已經算大齡剩男剩女了。
聽完江媽媽的話,江雨寒看了一眼前方,正好看到李雪霏一邊小口吃著一塊蛋糕一邊和人聊天,時而淺淺一笑,顯得彬彬有禮,巧笑倩兮……
他苦笑一聲,皺了皺眉,低聲對旁邊的母親道:“媽,你真的想多了,你也不想想她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聽說她考上了晶耀學院的電子工程系,馬上就要入學了吧。”
“是啊,那時她就可以進入內城了。”江媽媽嘆了一口氣道。
江雨寒搖搖頭,不再說話,不是他妄自菲薄,李雪霏已經考進了晶耀大學,以后可能會成為華都某個著名研究室的研究員,他呢,有曾經被送進少管所的經歷,又只受了最基礎的教育,以后最多也只能干干那些體力會,一輩子活得像個狗一樣。
要說他對李雪霏沒有感情是絕對是假的,她的那些信件,曾經支持了他熬過那段最痛苦的時期。
“那里”簡直不像人間,而是地獄。他在“那里”不知受過多少虐待,捱過多少打。他打過人,也被別人打過,他在那里努力讓自己活得像個瘋狗,那樣才不會受別人欺負,但在出來后,他又努力讓自己活得像只最乖的狗,因為他知道,如果他在外面瘋下去,那他很快就會被再送回去,而且這次去的不會是少管所,而是監獄。
而這一切,所有家人,包括她,都不知道。他在面對家人的時候,總是做出一副最陽光最開朗的樣子,說自己在里面一切都好,就是被子有點潮了,水有點苦。就這樣,父母還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他怎么敢讓他們知道自己在里面受到的待遇,怎么敢讓他們知道!!
在那段黑暗的時期,李雪霏的信件可以說是他唯一的慰藉,他每次從星期一開始等,一般星期二星期三就來了,有時候也會拖到星期四,每次信件晚到,他就會瞎想擔心,想她是不是出意外了,是不是被郵遞員弄丟了,是不是她不寫了?
他知道他是瞎想,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而收到信后,他又會滿懷激動的打開,把其上的內容讀一遍又一遍,他不敢一口氣讀完,他總是讀一段,然后停下,細細咀嚼,就好像品味最美味的食物,等下次有空閑時間的時候,他再拿出來,從頭開始讀起,就這樣,他往往要花好幾天才能讀完一封信。
李雪霏在信上什么都跟他說,講學校的趣事,講新老師的怪癖,講她生活上的煩惱。
他不能幫她出謀劃策,但他有時也會躺在床上幫她想辦法,等下次信件寄來發現自己想的辦法和她一樣后,他會高興得一連幾天都睡不著覺。
他覺得自己就像她最好的朋友。
自己喜歡她,他隱隱感覺到這一點,所以在剛出少管所的時候,他才會對她那么冷淡。
五年后再一次見到她,他其實第一眼就震驚了——她長得比自己想象中漂亮多了:穿一身白衣,黑發如瀑,亭亭玉立在霜地中,就好像雪的精靈。
不知什么時候,那個兇巴巴的小女孩,已經長成了一個漂亮的少女……
但也正因為如此,他更不能顯露出自己的激動,這是他日思夜想的人,他終于見到了,他想喜悅的大聲呼喊,但他不能,他紙筆盡量用自己最冷漠的一面來面對她。
他不是小孩子了,他已經過了那個就算再調皮搗蛋別人也只能無奈一笑的年齡,他的嘴再貧不起來,他的身體已滿布傷痕,他心中的那個死小孩已然死去……
他懂得了許多事,他知道必須得對自己負責,也得對她負責。
他們兩個的未來相差太遠,她可能會去內城居住,永遠不再出來,要她為了他放棄在內城居住的機會嗎?開什么玩笑!
所以這份在黑暗中滋生,在沉默中醞釀的感情最好還是繼續沉默下去,永遠不再出聲。
江雨寒默默的吃了一口手上的蛋糕,甜得發膩,反而讓他感覺有點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