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做的,唯獨是動員手下所有士卒搶收稻谷,準備足量的沙袋,以備不時之需。
古時候,是沒有天氣預報的。
所謂對天氣的判斷,大多是登樓望氣,僅僅能看到的是目所窮及的天氣變化,而這…最多能預測到兩個時辰以內的天氣就不錯了。
便是為此,從下雨的預兆出現開始,夏侯惇就帶領手下一萬余甲士駐守在河堤旁,密切關注著太壽河中水勢的變化。
不少太壽河附近的百姓也紛紛來此,他們的心情與夏侯惇一般無二,他們更清楚,夏侯將軍與這些甲士正在守護的是什么?
雨越下越大…
呼…
粗重的呼吸聲不絕于耳!
夏侯惇站在這邊,這些百姓們、農戶們似乎心里總算是安定了一分,一個個緊緊的站在他身后,誰都想去搭把手…出一份力!
百姓加上甲士,將近兩萬人都穿著蓑衣分散在河堤大壩上…
雨越下越大,風雨如注,轟隆隆的雷鳴散成一陣陣的霹靂,讓人下意識的覺得驚心動魄,而霹靂仍在咔嚓嚓的響著,把金箭似的閃電從密布的濃云中射向大地,射向堤壩中的每一個角落。
“特奶奶的,啥也聽不見。”典韋用力的咆哮,可如此傾盆大雨下,哪里還能聽到彼此間的聲音呢。
若是哪里出現險情,唯有敲鑼打鼓,其他人才能意識到,第一時間趕往決堤的地點!
看著堤壩上數萬人井然有序…
典韋不禁感嘆,得虧公子提前推斷出了,夏侯將軍也算是早有準備,否則…如今的這里豈不是要亂成一鍋粥了?
雨水自夏侯惇的臉角滑落,盡管目前看來,堤壩還頂得住,可他始終沉著臉,水位線不斷的上升,讓他的心幾乎緊緊的揪住。
這一刻,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日老天爺的先人…
好不容易熬過了旱災,熬到了旱稻、水稻的成熟,你大爺的,竟下如此大的暴雨,倘若把這些稻谷都給沖走了,未來一年…兗州的百姓、農戶、甲士們都得餓肚子!
地里哪還有那么多的蝗蟲任人捕食呢?
更別說如今他那八拜之交的賢弟還在謀劃著大事,大哥更是有意開疆拓土,這一切一切的基礎都在夏侯惇身后的稻田里呢!
雨絲如線,“滴滴噠噠”的拍打在他的臉上、蓑衣上,疼…除了疼之外,還冰冷,這雨水就好像是浸了萬年的寒冰一般。
“特奶奶的,大哥以前總說,什么天不仁,萬物都是狗,圣人不仁,百姓都是狗的,這些大道理有個卵子用,特奶奶的,老子能保住這稻田,老天爺你就是狗!”
曹操以前…總是喜歡教這些族弟們一些圣人之言…
只不過,夏侯惇、夏侯淵、曹洪這樣的…能聽進去幾分,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不好…”
忽然,耳畔邊鑼聲響徹,夏侯惇、典韋面色俱是一凝。“決堤了么?”下意識的兩人異口同聲。
下一刻,兩人幾乎同時邁起那冰冷的雙腿,急忙往鑼聲處狂奔。
果然…劇烈的暴雨還是引發了太壽河的洪澇,一處堤壩受不了洪水的沖擊,頃刻間被沖開了一個缺口。
太壽河水洶涌澎湃的朝著堤壩處奔瀉…那里正是旱稻的梯田。
其實…
夏侯惇準備的已經夠充分了,他手下的甲士第一時間將那些灌著泥土的草包袋子推入缺口,可是水流太過湍急,頃刻間草包袋子就被沖走,情況不容樂觀,若然不能堵住這個缺口,那缺口只會變得更大,乃至于倒灌入一旁的稻田…
呼…
夏侯惇鼓著嘴,凝著眉,他重重的喘出口氣,口中連爆粗口。
“我日你先人!”
天空中連續不斷傾瀉而下的雨水愈發的冰寒,夏侯惇只覺得渾身都是冰冷的,他的牙齒打著顫,可是…比起這一股冷,他的心頭更冷。
不能讓洪水倒灌入稻田,這是賢弟好不容易給曹營,給兗州帶來的希望!
環伺左右,甲士們、農人們的眼神中也一個個露出無限的擔憂,甚至…這一抹擔憂愈發濃郁,就要匯聚成另一種情緒——絕望!
大旱之后,就連…就連稻田這最后的希望,就連這些稻谷也要被沖走了么?一切都是夢么?
踏…
夏侯惇邁出一步,這一刻,他似乎做出了什么決定。
他腳步邁動,就打算當先跳入河里。
哪曾想,典韋早就先他一步…“噗通”一聲整個人跳入了河里,這下…包括夏侯惇在內,所有人都驚住了。
下一刻…典韋從河中站起,他個子高,噸位足,愣生生的憑著身軀在湍急的水流中站位腳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