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藤舞美再一次走出和室,不多時,便領著兩名身著壽司服的男子走了進來,在幾人身后,還跟著一群抬著炭爐、紅桉等一眾器皿的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安靜、迅速地把家伙什擺開,一名廚師站到紅桉邊,這位應該就是石原師傅。
南易是好吃之人,但沒有為了一口美食搏命的武勇,對河豚的美味與毒性他有所耳聞,但從未曾嘗試,哪怕姜尚漁業旗下就有河豚養殖項目。
河豚炮制的場面他見識過,不論是視頻或現實,不過那是國內的,他還沒看過日本這邊是怎么捯飭的,見武井保雄走向紅桉,他也跟著站起身圍了過去。
武井保雄見南易站在自己身邊,便解釋道“在東京其他烹飪河豚的店里,由于擔心料理師傅宰殺河豚時,毒性未能清理干凈,給客人準備的河豚肉,都是經過清洗和好幾個小時的清水浸泡,不論是味道、肉質新鮮程度都比不上現殺。
石原師傅的家族在千葉開的初魚食臺已經傳承三代,整個東京只有石原流派的廚師有手藝敢接為客人現場料理河豚的業務,他們現場料理出來的河豚刺身,才能真正地稱得上美味。”
在武井保雄說話間,紅桉前的石原師傅與他的助手已經完成準備工作,石原師傅一手握著一把鋒利小刀,一手戴著過肘的塑膠手套探進一旁的水桶里,撈出一條一尺多長、黑白相間的紅鰭東方鲀,又名虎河豚。
石原的手指在魚腹下彈了彈,手里的紅鰭東方鲀在他手里忽然慢慢脹大,不一會兒變成一個上黑下白的橢圓球,兩只魚眼鼓囊囊地凸起,身上的刺也全豎了起來。
石原舉著頗有點滑稽的橢圓球在眾人眼前停留了一會,接著,在眾人的注視下,手里的鋒利小刀靈巧地一撥,虎河豚的頭就被他切了下來。緊接著,他又將刀尖從魚背和肚皮的黑白相間處插入,懸刃緩慢而平穩的轉動,俄而,一張完整的河豚皮被剝了下來。
再往下,他的動作陡然變得小心且輕柔,先是小心翼翼地將刀插入頜骨處切開魚鰓,接著彎下腰,屏住呼吸,用筆換心手術更甚的專注,緩慢且仔細地從魚肚內拉出所有內臟。
石原的小心影響了周邊旁觀之人,每個人都屏住呼吸,不敢發出一點響動,和室內落針可聞,待他完美謝幕,復又響起深沉的呼吸聲。
南易比其他人更加安靜,目光一直隨著石原的刀尖游走,武井保雄給南氏帶來了不少利益,他的面子得給,何況面對一個小鬼子,他不僅僅是他自己,今天不管怎么著都得吃兩片意思意思。
據他所知,河豚毒素主要存在于內臟、生殖腺、血液、眼、腮、皮膚等部位,涉及這些的每一道工序,他都得瞧仔細了,特別是扯內臟這一步,如果稍有不慎,對內臟表面的薄膜造成破損,毒性容易污染到整個魚身。
最關鍵的工序完成,石原師傅看起來似乎也輕松了不少,他將切下的魚鰭和魚皮交給一旁的助手,自己則換了一把魚生刀,熟練地開始片生魚片。
重頭戲結束,剩下的也沒什么可看,武井保雄和南易都回到原位,少頃,八寸之后的向付一道道送上卓袱臺,隨著一起來的還有一杯魚鰭酒將烤焦的魚鰭放入酒具,淋上灼熱的清酒,上盤時迅速點燃酒杯表面揮發的酒精。藍色火焰下,魚鰭的味道慢慢在酒中散開,混合著清酒本身的香氣。
南易把尹藤舞美摟到懷里,輕笑道“郁達夫先生當年在順興樓對一道西施舌評價頗高,可他被人騙了,當年他吃的并不是真正的西施舌,而是另一種蚌肉。
西施舌我吃過,的確味美無比,今天有幸遇到舞美醬,我想請舞美醬把魚鰭酒變成舞美舌酒。”
說著,南易端起酒杯送到尹藤舞美唇邊。
尹藤舞美會意,輕啟唇齒含住杯沿,一仰脖,半杯酒入喉,隨即唇齒離開杯沿,南易的手接住杯子,嘴在她的臉頰上香了一口。
“哈哈哈,南桑。”
武井保雄大笑一聲,話在不言中,也把手里的杯子遞給邊上的侍女。
南易把杯子放回卓袱臺,湊到尹藤舞美的耳邊說道“舞美醬,我誠摯邀請你一起在富士山下迎接明天的第一縷朝陽。”
尹藤舞美聞言,微微一怔,然后搖了搖頭,“抱歉,凪的會館不會允許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