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看月亮。
今晚的天氣說不上晴朗。
不是很圓的月亮懶洋洋的打著哈欠,緩緩的踱步,從云中顯現出身影。
呵,都這個時候了我竟然還這么有閑情逸致。
自嘲的笑了笑,影山景云將目光慢慢收回到手機上,思考著回去找渡邊美穗的時間。
其實就在剛才,有一句話,影山景云想說出來,然而他的腦海中總會想起某一個極為相似但稱不上愉快的夜晚,于是出于生物自保本能,選擇以這種狼狽的形式來掩蓋自身的膽怯與懦弱。
是的,他害怕了,品嘗過算不上刻骨銘心但是絕對記憶猶新的苦澀后,才明白成為被拒絕者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縱然只有付出真心才會得到真心,但是必然存在一種不愿面對的可能性,那就是傷得徹底。
諷刺的是,以前都是影山景云將被拒絕者的身份“溫柔”的贈予那些可愛的少女們,如今他也終于咀嚼名為心碎的味道。
當然,影山景云沒有那么脆弱不堪,不是那種將愛情奉為人生唯一價值的癡情之人,他只是對感情比較保守,外加所遭遇的那一切恰巧出現在一個特殊的時間段,一切混合在一起形成奇妙的化學反應,帶來未能料想的結果,影響至今,仍未完全消退。
事后再回首,那段時間在事業上初露鋒芒的他心態呈現出肉眼可見的不正常,除了渾然不自知的本人誰都能看出來那是一種非常浮躁的狀態。用自家妹妹的話說,那就是“整個人都飄了”。
是啊,對身邊的一切都抱有一種不切實際的狂妄,覺得已經戰無不勝,無所不能。
你以為你是誰?你是影山景云,只是一個區區有潛力的足球運動員而已,別太把這些當回事了!
回想起影山優佳的叱喝,還有充滿妹妹個人關懷的中二修正掌與親情破顏拳,影山景云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臉頰,微微抿著唇角,勾起的弧度帶起一絲笑意,只是那笑意有些復雜。
可惜了,妹妹的那一擊來的太遲。醒悟的太晚,終究為過于自信付出了應有的代價。
眼前浮現出的身影屬于那位讓自己既渴望又害怕接觸的少女。
哪怕兩個人都有好感,但是操之過急,妄圖逾越,一時孤注一擲的沖動,結局就顯而易見。
好在溫柔的她選擇一種最大限度不會傷害他的方式,委婉的表達了拒絕,但那終究是玻璃質地,明亮卻脆薄,打碎后滿是無法再拼湊的碎片,拾撿時格外扎手。
所以,有時候我也想試著討厭你啊。影山景云想起某只死魚眼說的話:“溫柔的女孩子其實對所有人都溫柔,我卻會誤以為只對我溫柔。然后就沾沾自喜得意忘形,最后鬧得不歡而散,雙方都受到傷害。”
即便如此,影山景云依舊想要接近她,因為真正捕獲他的,恰恰是長久且具有力量的溫柔。
奇怪的是,每當影山景云回憶被拒絕的那一天時,隨之而來的,更多是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的記憶。
第一次握手會上,她穿的是米色針織毛衣,直直的黑色長發灑落在肩頭。雖然之后他也喜歡上短發的她,但是令他心動的永遠是那個長發的她,笑的時候一雙眼睛都瞇在一起,不經意的露出皓白的牙齒,讓人想起松鼠這種萌物,與高冷的外表形成反差,猶如冬日的陽光,空氣是冷的,但日光很暖。
最難忘的還是之后日子里,兩人的關系逐漸拉近,捧著她買的熱乎乎的可可,在薄薄白雪鋪出的街道上漫步。她圍著寬大厚重的圍巾,像是一只藏在樹洞里的松鼠,可愛的露出半個頭,彎起的眉眼之間可以看出來臉上一定掛著暖烘烘的笑容,一如她的聲音一般清澈動聽。
是我親手把那只松鼠嚇跑了。
他昂起頭,傾聽著遠處的歌謠,是一首情歌。
現在,又有一只松鼠,不對,是一顆倔強的花生站在我面前,該怎么做呢?剝開后會有果實嗎?就算是有,但不確定那些到底是不是真心。
保持距離,便能保護自我,但卻注定徘徊,永遠寂寞。
在兩個圈子見識過太多蠅營狗茍,影山景云沒有能力去改變什么,但是也不想被改變,不想被改變后還沾沾自喜,美名其曰“成熟”。雖然世界脆弱,但大抵還是有一些堅固的東西。因此他不得不更加多疑,也發誓不會再被沖動所支配。
我究竟該怎樣面對你呢?
我不想被你傷害,也不想你被我傷害。
想到那只松鼠最近悄悄的回來了,于身后偷偷注視著,又想到愈加超出朋友界限的渡邊美穗,兩個人的面孔在眼前交替,他只能頹然地低下頭,嘴中不斷呢喃著,仍然沒有作出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