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新亞舞廳,阿榮就徑直奔向陳香梅的辦公室。
他在路上,就已經打好了心中盤算,即便情知會有挨罵,也只能是把在學校里發生的事情,對陳香梅據實相告,不然又怎能一直瞞得過去。
推開陳香梅辦公室的門,阿榮正要呼叫一聲“姆媽,我回來了!”卻發現陳香梅的辦公室里坐著兩個客人,一個是以前就認識過的曹探長,另一個卻是穿有軍服,個子不高,但坐姿硬挺的日本軍官,腿上還橫放著一把顯眼的佩刀。
獨有這日本軍官,令阿榮猛吃一驚,因為只需掃眼便能認將出來,此人正是那天在江陰炮臺,從小船上跳江而逃的東洋探子中村登。
他本能地一縮脖子,待要立刻退身出去,但此時已晚,曹探長主動打了招呼道:“陳公子,你這么早就放學了!”
阿榮“嗯”了一聲,既不敢多話,也不敢回頭,徑直走進了陳香梅辦公室的里間套房,生怕被中村登聽出了他的聲音,或者看清楚了他的面容。
所幸這中村登,剛才也不過只是留意到,阿榮那一身顯眼的藏青色日式校服,并沒有認真端詳這孩子的長相如何。
中村登對陳香梅興奮道:“陳老板的小孩,是在讀我們日本的學校吧?”
待見到陳香梅點頭稱是,他便立刻翹起拇指,眉飛色舞道:“頂好!由此見得陳老板,是我們大日本帝國,非常忠實可靠的朋友,所以我們之間,完全可以做到合作愉快。”
陳香梅道:“既然中村少佐,肯拿我當朋友看待,我也并不見外,還是剛才那句話,就請中村少佐把你的人,從大新亞舞廳全部撤走,不然我這生意,真的沒法再干下去了。”
曹探長笑道:“陳老板,中村少佐,你們兩位現在能面對面,坐下來深入交談,就說明我這中間人,此段日子沒有瞎忙活。依我看,大家還是互相通融一下,既不能影響了陳老板的生意,也不能讓中村少佐不好交差。”
中村登道:“曹探長說得很對。陳老板雖然前些日子,多次去了我們領事館交涉,也托了很多關系,想把我們從這里趕走,實在是一點點的作用,都不會有。我們從來就沒有接到過,要從這里撤出的命令。”
他觀察到陳香梅表情現出無奈,又用了更為強勢的語氣威脅道:“陳老板的一定知道,今天中午,我們大日本帝國的白川司令,還有植田將軍、野村艦隊長,包括河端先生等重要人物,在虹口公園遭到了一名朝鮮暴徒的襲擊,全部為國捐軀。重光葵駐華公使、村井領事,也都身受重傷。根據我們剛剛掌握到的線報,那個當場被抓捕的朝鮮暴徒,以前就曾經在新亞舞廳這里露過面。”
陳香梅愣了一下,隨即又不以為然道:“流落到上海的朝鮮人,有很多呢。我們大新亞舞廳,是公開的對外營業場所,至于會有什么人進來,即便他是個江洋大盜,只要是沒在臉上貼字,哪里就會管得到是何許身份!”
曹探長道:“對于日國這次重大人員損失,我們公共租界工部局表示憤慨,已經專門發出通告,愿意全力協助,緝拿這起爆炸案的幕后主使人。我曹某人自是職責所在,定然首當其沖。就是陳老板本人,我想只要有幫得到的地方,當然也會是不遺余力。”
他的這番話聽來鏗鏘有力,顯然是想在中村登與陳香梅之間,兩邊都能討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