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銀城緩緩坐起身,接過老伴遞過來的藥碗,仰頭喝下,將藥碗放在一旁,正欲再次躺下,卻忽然看見站在門口的張小洛。
“張醫生來了,請坐吧!”
袁銀城費力地想下床,卻被自己的老伴給攔下了。她給袁銀城拿了一個大大的靠枕放在背后,讓袁銀城斜躺在床頭,才深深嘆了口氣,端起藥碗,下樓而去。
“袁主任,我今天來是……”
張小洛看著袁銀城那深陷的眼窩,竟不知如何開口。
“我還是喊你小洛吧!小洛,你來之前院領導已經打過電話了,我知道你這次來的目的,趁我還清醒,你有什么想問的,盡管問吧!”
張小洛微瞇著雙眼,沉思片刻,終于緩緩開口。
“袁主任,那晚我離開手術室后,里面到底都發生了什么……”
隨著張小洛的開口,袁銀城那深陷的雙目之中開始泛出濃濃的迷惑和恐懼,他的身體竟也開始微微地顫抖。
“自從支菲當上主任之后,我雖然不服,那也知道事已成定局,除了偶爾與她嗆上兩句,大是大非面前,我還是分得清對錯的!技不如人,只能居于人下,這也是理所當然!”
袁銀城并沒有直接回答張小洛的詢問,似陷入了回憶,緩緩地述說著。
張小洛并沒有打斷袁銀城。他知道,在一個人陷入恐懼和絕望之時,一個耐心的聆聽者,會讓對方透露出更多的信息。
“這場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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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是支主任故意安排給我的,因為她想借此敲打我,讓我認輸!但她同樣清楚,盡管這場手術有著極大的風險,我一樣能順利地完成!如果沒有這種把握,她是絕對不會把手術交給我的!醫者父母心,我了解她,她更了解我。說來好笑,了解你最深的人,也許不是你的親人或者朋友,而恰恰是你的對手……”
“那天,從我進入手術室的一刻開始,我便隱隱覺得一切都開始錯了。我感覺只有我一個人待在冰冷,陰暗的手術室內,面對著呼喊著,掙扎著的患者。她的哭喊讓我心煩意亂,但那時我仍有著絕對的信心,能保她母子平安,直到……直到你開口喊我。”
袁銀城那青紫色的嘴唇開始發抖,屋內那彌漫著的戾氣開始緩緩的移動,慢慢向躺在床頭的袁銀城靠攏過來。
張小洛忽然站起身,幾步走到袁銀城的身邊,在他的床邊坐下,伸手握住了袁銀城的一只手腕。
隨著張小洛坐在床邊,那向著袁銀城聚攏而來的戾氣開始緩緩后撤,最終縈繞在二人的周圍,久久不散。
“我當時只覺得胸中有一團再也壓制不住的怒火,腦海之中有著一股莫名的沖動,慫恿著我,在反復地告訴我,只有將你趕出去,我才能順利地完成手術。這股沖動在我的腦海里大聲的咆哮,將我被支菲壓制的憤懣,將我多年不得志的失落,甚至連我曾經讀書時期的彷徨,還有各種被我深埋在內心深處的負面情緒,一股腦的挖了出來!直到……直到我將你趕出手術室!”
張小洛一邊緊緊握著袁銀城的手腕,一邊看向袁國城那因恐懼而逐漸扭曲的面孔,心中不由暗暗嘆了口氣。
“可……你離開之后,我才發現,真正的噩夢才剛剛開始!我似乎忽然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了。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用手術刀劃破那孕婦的肚皮,獰笑著掏出那血淋淋的胎兒。我……我似乎成了一個看客,親眼看著自己的雙手一刀一刀地毀掉了兩條鮮活的生命,卻無能為力!只能那樣看著,甚至連不看都做不到!”
張小洛的雙眼早已瞇成了一條縫,他聽著袁銀城那充滿驚恐卻又異常平靜的聲音,隱隱覺得,自己似乎把整件事想得有些簡單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