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企圖從對方的眼睛中找到一絲雜質,卻發現即使有,也是純粹的雜質,真實的毫不值得推敲,她救下他,不像普通人一樣重復“你是我救下的”這樣的英雄感,只是簡單的“正好路過骷髏海岸”“算你走運”,亦或者因為吃大量的肉食補充到她家底將空而去和那幾個法國人置換也未急著將這個燙手山芋丟出,她說話直來直往,喜歡在午后一邊喝著微苦的咖啡加奶糖一邊聽舞曲音樂。
偶爾翻看報紙時,或是瞅見什么驚奇而不如意的東西,總會下意識飆一句臟話。
“shirt”
她的手從尖銳的柜角邊卡開,傳來一陣抽麻,甩了甩胳膊砰的一聲給關上,聲音是她無形的泄火方式,暴露無比,與空氣合一,而當她再轉而裁剪門口的花枝時,鼻間的痣笑意盈盈,周圍擴散一股香甜。
塞格就像這樣,細微又隨意,極致又不自控的關注著她的動作。
畢竟在這個荒無人煙的大沙漠里,成天能看見的,除了這一小平屋,就是這個小姑娘了。
小姑娘性子古怪爽朗,十分不客氣的使喚他去每天洗車打掃,他也不在意,照做就是了,做些雜活還有什么難得,得,他明明什么都沒做,卻總是突然招她嫌惡的眼神。
他心里覺得有趣,第一次被別人這樣無端對待,卻絲毫不討厭對方,這要是放在平時,按他的性子,呵…這可就不能細說了,他是多么狠厲的一個人,上個月哪怕在洛馬大街上,碰到政府的騎兵朝他又提防慎微又嫌惡的眼神乎閃而過,他都恰滅了煙頭開了車門走下身。
司機是家里的小廝,他十分珍惜的在路邊停歇時刻搖下車窗抽完了那根塞格給的煙,意猶未盡,煙頭輕輕抖擻,落地的那一刻,伴隨一陣砰的巨響。
馬的哀吼震的人內心噗通下墜,從大街人群中掉頭瘋跑離去,騎士服倒在淤泥地里,攤販的菜葉子譏諷的落在那筆挺的衣領胸口勛章上,帶血的手指輕輕扣下,放到手里。
他收起槍,呼出了最后一口霧氣,絲毫沒有波瀾的臉上眉宇擰成了一條直線,壓的很低,深墨的山脈瞳眸的泛開微藍的圈暈,在那枚勛章的圖案映襯下,露出了一絲緊巴的笑容,十分譏諷,并不好看,卻又是難以挑剔的優雅。
原來做好本職工作,還會得到嘉獎,他可從不奢求自己會得到,因為那看起來像一條哈巴狗,搖尾乞憐等待他人安撫然后使喚,本質上就是一個沒有思想的畜牲。
當然放在從前,他還是吃這一套的。
這是他這個月無端也毫無征兆的殺的第三個人,這樣的事談不上上癮,卻一旦開頭,就像悶火陰郁的心情持續加火,難以停下。
拉開車門回來的時候,前面的家伙還是克制著內心的一絲慌亂,撩了撩大背頭,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勤懇,好像下一個就是自己,他的老板性格陰晴不定,他是這個月剛給他開車的,一個月也沒幾次,大部分是他自己用。
但他還是比較落心,輕微的了解過后,知道他對于接觸過的人一般不大會動手。
手疾眼快的從胸口掏出白帕伸到后面,在沒有被快速接過的那幾秒內,他的血壓也迅速莫名的上升,達到這個月的最高點,他找不出原因,該死,他甚至一時不敢去探究原因,從后視鏡里看到塞格凝怵的說不出顏色只看到一副英倫絕艷的上五官,那能把人看穿的眼睛只是盯著你,就像彎刀一樣密密麻麻的刺痛胸口的小點,捏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
“schwarzespferd”
雪白滲著點雪松氣息的齒間微動,唇下依舊緊抿成直線。
對方松了口氣,心中的彈簧慢慢松弛,好像方才突來的緊張就像一陣風一樣隨著車窗的搖上而消逝,他立刻點了個頭,熟悉的開向那家尊家人自己的酒吧。
洛馬的天空是如此明媚,至少在路人看來是這樣的,他坐在車里,駐留在某個街頭或路口時,看著外面西裝革履的男人懷里摟著貂草的粗跟鞋女人們,旅游的休閑運動裝背著包從風景區騎著車過去。長裙加身的耳環少女站在羅馬圓柱旁的花店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