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盛夏之夜,閃電將夜空撕開一道道猙獰的口子,須臾又合上,引出撼山動石的驚雷。
暴雨傾盆而下,敲打著茂密繁葉,整片樹林都沸騰起來,嘩如萬人低吟。天水落地,從高往低處匯聚,勢微卻不間斷的沖刷著大槐樹下的緩坡。
松散的新土被水流帶走,緩坡上逐漸顯露出一個凹陷的橢圓輪廓。驚雷炸響,一只沾染泥污的手穿透土層,在閃電的映照下呈現出詭異的蒼白。
村前河水猛漲,已經漫上了小石橋。趙大同蹚水回家,在檐下脫掉蓑衣和斗笠,搭在被屋檐水濺濕的籮筐上。聞到誘人的肉香,邊進屋邊問:“燉好了?”
媳婦呂氏在灶房回話:“馬上就好了。狗肉要燉爛了才香。”
手在圍裙上擦掉油污,呂氏走進堂屋,將暴雨嘩音關在門外。趙大同用干帕子擦著濕頭發,呂氏給他倒了一杯剛煮好的姜茶。
“怎么樣,村長怎么說?”呂氏絞著衣袖,忐忑中又透著興奮。
“他能有啥好說的?老太婆死了,家里值錢的東西都不見了,那野崽子又不見人,這不是擺明了嘛。”嘴里有根姜絲,趙大同嚼了兩下,又吐出來。“狗還有喂不熟的呢,知人知面不知心。那臭小子呢?”
“我關著他呢,讓他反省反省!”呂氏挑起下巴點了點西屋。
“反省個屁反省,王八蛋,成天正事不干就知道給老子捅婁子。”趙大同一腳踹翻旁邊的板凳。
他有一瞬間的難過:“那是老子親娘,是他親奶奶,他也下得去手。”
“行了,罵也罵了打也打了,也該消停了。再說了,要不是兒子,你能這么快拿到房契地契?等老太婆善終了再給你,鎮上那處宅子早賣給別人了。”
“你就慣著他吧!”趙大同瞪了婆娘一眼,又咧嘴笑起來。“不管怎么說,事情總算是解決了。對了,村長剛才還問我,說老太婆究竟是發病去的還是叫人害死的,這事兒不好鬧大,我說是發病自己死的,你可記住了,萬一有人問起可別說岔了。”
“知道了知道了。”呂氏心情好,哪怕不耐煩,臉上也是掛著笑的。“我去把肉盛出來,趕緊洗手吃飯。”
婦人動作麻利,飯菜很快擺上了桌。最中間是一盆紅燒狗肉,小火燉得軟爛,香氣撲鼻,饞人得很。
“我讓兒子也出來吃兩口。”呂氏試探著說。
男人沒說話,她就當默認了,自行前去打開西屋的門鎖。
趙莽甩著光膀子出來,攜著一身的汗臭。
剛要落座,被趙大同飛起一腳踹到地上:“不滾去洗個手?瞧瞧你那鬼樣子,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兒子?”
呂氏一聽就不樂意了,尖著嗓子罵道:“嘿,姓趙的,什么叫你怎么生了這么個兒子?你這是嫌兒子呢,還是指桑罵槐的點我?老娘哪里對不住你了?你給我說清楚。”
女人一鬧起來可不好哄。一屋子人正鬧著,一道驚雷炸響,緊接著,堂屋門被人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