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一個人,不準他在村莊里住,斷絕了和村里人的來往,這比當場殺了他還凄慘。一刀殺了還得個快性。被逐進森林、慢慢凍餓而死,這是被鈍刀子割肉,痛不可當,最終仍是免不了一死。
涂生卻不然。大森林里多的是獐兒兔兒,哪個腿腳比他更快?什么時候不能捉來充饑?密林中那些狼蟲虎豹,躲他還嫌躲避不及,哪里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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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
天寒地凍也不打緊。顧莊這些房屋,一多半都是涂生經手。不用費多少工夫,便能在林中給自己蓋間房子,里面燃個火爐,再冷的天也不怕。
說起來,不需要出力為顧莊做工,他一個人還過得好些。
但涂生聽說要驅逐他,仿佛挨了個晴天霹靂。不能在顧莊生活,就是不能見到小玉!
涂生跪在顧三爺面前,百般哀求。顧三爺先還不明白,以為他和別人一樣,唯恐被逐進密林以后活不下來。“你怎么糊涂了?別人怕這個,你怕什么。我又不是要你死。你且在林子里過一冬,等天暖了方便上路時,你自回內地便是。需要多少盤纏,到時候我自會悄悄給你。”
涂生想說出心事,但也知道三爺之所以暴怒,起因便是小玉。唯恐提起這件事,更加火上澆油。但這件事不說,三爺的話又句句在理……涂生無法,只得連連磕頭哀求。
還是顧大娘無意間提醒了三爺。見那個一心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跪求丈夫,顧大娘急忙趕來,指著罵道:“我明告訴你:休想攀扯我女兒。之前看你還勤快有力,誰知你竟是這等下流坯子……”
顧大娘指著鼻子罵聲不絕,被顧三爺喝止:“這里是我說了算還是你說了算?還不回去。”
趕走顧大娘后,三爺來回踱了幾步,對涂生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了。這門親事我本來早許給你的,但出了那天的事……當著外人的面,就敢動手動腳!還到外面去夸口!”一想起來,三爺就壓不住火氣。涂生只流淚叩首,磕得咚咚有聲。
顧三爺見他如此凄慘,嘆了口氣,似乎又心軟了。“你起來,且去林子里過些日子。你顧大娘現在見不得你,等過一陣,再看還能不能挽回吧。”
涂生得了這一句,像久旱之后得了甘霖,連聲道:“謝謝叔,謝謝叔!”
顧三爺繃著臉,“我并沒答應你什么。早點走,不要啰嗦。”
涂生當天便離開顧莊,只怕走得稍慢,惱了顧三爺,把才給他的那點隱隱約約的希望又掐滅了。
從嚴格意義上說,顧莊的一切,都屬于顧三爺。當初那個墾荒團,是他變賣家產出資。國君封君也有資助,但那資助并非給予饑民,而是給顧三爺顧成這個團首。若墾荒有成,這筆資助也是著落在顧三爺頭上,用歷年的糧、稅分批償還。墾荒團的口糧、車馬、牲口、糧種、工具……沒一件不是顧三爺的。
逃難的饑民,哪里會有這些東西。加入墾荒團時,他們也和團首簽了約,墾荒所得,幾成交稅納糧,幾成是團首所有,剩下幾成是自己所得——沒有最后這一條,無人會遠赴邊疆墾殖。但現在才開辟出田地,還沒有任何出產,所以除了顧家,任誰的東西其實都并非自己所有。
但對于涂生,顧三爺格外大度。驅逐之時,沒有收走他平時用得最多的那幾件工具。“打鐵的時候就特意加了料,份量那么重,別人也用不了。讓他帶走就是。”
(得知三爺有這句話,涂生心里越發喜悅。不是貪圖那幾把斧頭、砍刀,而是覺得:叔既然仍舊疼我,那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