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娘跌跌撞撞跑了。涂生卻仍是得不著清靜。除了顧大娘,另有別人在這里侍候。
顧三爺雖一門心思圍著小公爺打轉,但怎么會忘了他的那個伴當。“救命恩人”云云,這還罷了。小公爺出來散心解悶,遠走數百里,身邊不要別的人侍候,獨獨只帶著這個大漢。這個人豈能輕忽!
所以才會讓老婆不要在場面上亂躥,惹得佳婿不喜,只管去陪著那個伴當。像顧大娘這種,到了體面場合,只能惹人笑話,但對個下人、奴仆,絮絮叨叨、親親切切,反而能攏住那等人。
但除了顧大娘,自然還有旁人。一是顧三爺深知老婆是個草包,什么事都不能放心讓她一個人去做;二來是覺得顧家已經到了這個層次,主母出面,卻只有獨仃仃一個人,未免不成個體統。
所以派顧大娘來拉攏涂生,除她之外,還少不得要人陪同。按說應該是個女人,比如貼身侍女之類。無奈顧莊沒這等配置,若讓幾個村里潑婦來陪同,或是幾個半傻半愣的,繃不起體面不說,還白招人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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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衷之下,陪同顧大娘的,不是婦道,而是村里一個老實漢子。為什么說是老實漢子?伶牙俐齒的,都要隨顧莊主應付場面,陪小公爺。挑剩下的,可不只是有些呆笨、美其名曰老實的漢子。
顧大娘跑了,這個老實漢子只好過來陪客。涂生道:“鄭老二,我累了,要睡覺。”
鄭老二也不問為什么知道他是鄭老二,“哦”了一聲,站起來就走,才出門又回來。“顧老爺吩咐我來陪你。”端端正正坐在凳子上,兩眼望著地下,窘迫得如同受刑。
他倒也知道陪客不能一聲不吭,只是完全沒話可說,憋了一陣,只能撿起剛才聽到的顧大娘的話:“……你立了功勞,一定會當大官……”
涂生哭笑不得,“你那頭牛養得還好么?”
顧三爺當年給墾荒團的一些人分過牲畜。都是人口較多的大家族,以此籠絡人心。像鄭老二一家只有夫妻兩個,又沒什么特別本事,當然輪不著分。只是顧家有次母牛產子,先天不足,生下來就是個半死,還在產道中把骨頭擠斷了不知多少根。正好鄭老二那天立了個什么功勞,三爺說要賞他,他便要了那頭小牛。村里人還以為他是想吃那一口肉,都勸他說,那等沒見過日頭的東西,吃了怕不吉利。誰知他竟抱回家去,想方設法要救活那牲口。
村里人笑不可抑。這都能活的話,那豈不是天大的便宜,還輪得到這個十足老實的漢子?還是涂生可憐他,頂風冒雪去森林中采來草藥,幫著鄭老二又是灌又是抹。被擠壓折斷的骨頭,也是涂生用行伍中學到的救治手段,正骨就位,將許多小夾板一一固定。在鄭家一連忙碌了幾天,終于救活了那頭小牛。
涂生還記得鄭老二和他老婆跪在地上,一邊哭,一邊磕頭感激。但現在,這個人和他對面坐著,全無一點認出他的跡象,只會嘟嘟噥噥說些“一定做大官”的廢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