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抖擻精神,吹了個天花亂墜。涂生不用猜就知道,只要能征到一個兵,他定能從玉門領一份賞錢。不然哪會如此賣力。
涂生正不知道怎么在化外之地謀生立足。在人間俗世,他能靠力氣掙飯吃。但到了紅塵之外,力氣的用處遠遠不如法術,就像銀子在這里遠遠不如靈砂。他原想至少可以在森林里靠捕獵為生,再慢慢考慮不遲。現在沒了這條退路……
“連飯都吃不上,還挑三撿四做甚?”
話雖如此,但涂生對這個白玉門仍是有些不喜歡。“大叔說的是。我再問一句,種了這道契符,是不是就不能反悔,必須當他家的兵?”
胖子店東已將契符拈在手里,樣子就像一片膏藥。“哪可能把符一貼,你就成了玉門的兵。堂堂白玉門,是那么好進的?人家還要選拔、測試。來,來,”這時的店東全無初見時不理不睬的冷淡,熱情似火,拉起涂生的手,將那片“膏藥”貼在涂生手背,“先把這片油紙揭開。我再慢慢說與你。”
真正的膏藥是光面朝上,將抹了藥料、粘膠的一面貼在皮膚上,緊緊粘住,讓藥性慢慢滲進皮膚。這道契符膏藥卻剛好相反,是將光面朝下,貼著皮膚。畫著符箓的一面朝上,用一片有粘性的油紙蓋住符箓,隔絕空氣。
涂生笑道:“老板你開什么玩笑。油紙一揭開,契符見光生效,立即透進皮膚。到那時你再慢慢說給我?還有個屁用。”
老板被他說破,恨不得自己動手,一把揭開那張油紙。只恨這契符只能由立契約者親手揭開。“喂,像你這樣,未免把人想得太壞吧。我這是發善心幫你,你竟還疑神疑鬼。”
涂生道:“才說的自由民不求人不幫人,你怎么又幫起我來了?我也不要你幫我,但你也不要總想占我便宜行么?這是正經交易。你掙多少我不管你,但我簽了這份賣身契,該我得多少,總還是要一五一十說清。先說斷,后不亂。”
放在之前,還當少年兵時,別人怎么說,涂生便怎么做。一是年少無知,二是行伍中大家有同袍之誼,沒什么爾虞我詐之事。所以涂生雖然是個戰場上的鐵血猛士,平時卻一團混沌,天真爛漫。但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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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連心鎖斷絕的大變,又去紅塵人世間走了那一遭,現在的涂生雖不能說世事洞明,也不是些許小伎倆能輕易蒙蔽的。
店東明白這是個行家,這才收起貪圖小便宜的心思,和涂生一條條算賬。“……先給你這些簽約金,皆是靈砂支付,這個不消說得。有了這些靈砂,你這一路上再也不用擔心吃喝住店。有了契符印在手背,別人也不敢隨意欺負。等到了玉門,通過測試,那就正式入役,成了白玉門下天兵。那以后該做什么、該得多少,你當過天兵的人,這些比我還清楚,不用我多費口舌。”
涂生道:“若我受了這道契符,領了簽約的靈砂,卻撒腿一跑,不去玉門,他豈不是白賠了一筆本錢?”
客棧老板冷笑一聲:“你一個不通法術的凡人,還想占仙師的便宜?我勸你趁早不要打這樣的主意,免得傷身。不要說逃票這種蠢事,有人還想出了比這更機靈的另一個蠢主意,就是一路上規規矩矩,直到測試。然后假裝沒本事過關,以為會白得宗門的靈砂。嘿嘿,結果你自猜。總而言之一句話:凡人切莫自誤,以為自己能強過修士。”
涂生久在化外,知道店東這番話雖不好聽,卻句句是實。“我對你實說,我和白玉門有些糾紛,不愿給他們當兵。你這里有沒有別的宗門征兵契符?”
店家笑道:“我這里是白玉門的生意,吃著他家的飯,怎敢替別家做事。再說你一個凡人,和宗門有些糾紛?說這等話,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這又是一句不中聽的大實話。涂生恨白家壞了他的婚姻,而白家卻完全不知道有他這個人,更不用說有意害他。這就像一個人隨意走動,腳下碾死了一只螞蟻。對螞蟻是天大的事,但人卻全無惡意,甚至不知道有這件事。
涂生想:再說,壞了自己這樁婚姻的,真的是白玉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