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粒絳紅丹正漸漸冷卻,不像才出爐時那樣滾燙,只微微有些溫熱。
溫度是個外在標志,關鍵是內在的藥性。薛之駿的神識探得分明:絳紅丹的藥性已然穩定。
從絳紅丹成以來,薛之駿便將神識分出一縷,時刻關注著乾坤袋中的這粒丹丸。外面的盤點清算大會已到**——**并非沃倫家當寶貝積攢的那些破銅爛鐵,而是趁著薛家眾人不滿,公開發難——但外面的事件再怎么重大,也大不過乾坤袋里的這顆絳紅丹。
當眾斥責掌門,目的是讓薛形從掌門位子上滾蛋,讓薛中行重掌大權。為什么不要薛形、而要薛中行族長兼掌門一肩挑?因為薛中行上臺,薛家資源便會盡著他這一系。薛之駿身為這一系的核心,家里的好東西幾乎可以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薛之駿如此賣力,說到底,是為了自己。
修仙之人,誰不是為了自己?俗世凡人可以為了國家、大義等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流血拼命,煉氣有成的,沒有誰是這樣的糊涂蛋。修士為家族、為門派出力,是因為家族、門派有修煉資源。出一分力,便要拿到一分好處(最好出一分力得十分好處)。沒有好處的話,我要這個門派做甚?難道還能集體成仙嗎?
一想到成仙這兩個字,薛之駿便激動得打哆嗦。之前遙不可及的目標,現在仿佛近在眼前:服下絳紅丹,突破境界躍升八級,**不離十,羽化登仙……世上之事往往如此:只要一步踩準了點兒,接著便步步順當。
雖不能說胸有成竹,但薛之駿仍是有足夠的底氣。哪怕不是同一件事,但底氣足了,氣盛言宜,以下犯上、當眾申斥掌門這種駭人聽聞之事,薛之駿做得振振有詞,不容辨駁。
薛形雖是掌門,面對這般氣勢,也不敢搬出門規,徑直壓服了事。“駿叔批評得對。但小侄這樣做,也非心血來潮。正好趁這個機會和大家說說。”
修士們都看得明白招數:這是要暫避鋒芒,緩緩解釋。
薛形正是要讓大家這么想,尤其是這個主要對手薛之駿。
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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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話,薛形和薛心仔細琢磨過多次,早已熟記于心。現在,薛形用鄭重其事的表情、語氣,緩緩背誦。
“修仙界向來閉門修煉,各派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若照著這樣的做法,我就該只顧薛家,不顧別人。傳統如此,歷來如此。是好是壞,輪不著我一個年輕人評判。”薛形頓了頓,突然提高聲音,“但現在,局面變了。在場所有人都看得明白,從前哪有多少門派攻伐,更不用說覆滅一個門派。從前無論門派大小,都可以安然修煉,現在還能這樣嗎?若能這樣,我們哪里需要結成聯盟。
“天劫將至,大亂已生。這就是當今的局勢。我身為薛家掌門,一心想的只是自保,讓本派能茍全于亂世,我本人也能幸免于難,平安修煉。我想在座諸君,應該人同此心吧。”
眾人皆默默點頭。
族長薛中行察覺到了場上氣氛的變化。本來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氛圍,更有些人幸災樂禍,巴不得薛家兩派當場打個頭破血流。卻被小崽子幾句話扭轉了情緒,讓大家都生出同病相憐之心。
以他上百年的人生經驗,又長期執掌門派,洞察人心之外,又精于權術,哪里看不出薛形這番話是有備而來,絕非臨場發揮。也就是說,己方上了對手的當。雖然還看不清對方的路數,總不能任由他發揮。這就像雙方斗法,讓對手發揮得越好,對自己必定越糟。
但他是老祖宗身份,不能自己跳進場子里,和這個小兔崽子對打。薛中行目視薛之駿,卻見這個長孫皺著眉頭,居然有些神不守舍的模樣。
對方不過拋出了幾句空話,說得再漂亮,也不過是大言炎炎,怎么會嚇成這樣。
何至于此。薛之駿哪里會如此不中用。
薛之駿的確慌張,但不是為了薛形的那幾句話。那幾句話再怎么設計巧妙,他卻全無反應。
因為沒有入耳。沒聽見。
薛之駿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乾坤袋中的那粒絳紅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