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一千份策文,來自七百余位士子。
其中固然多半是平庸、庸碌之才。
但精英士子,甚至是有望在未來進化為政治家的人才,也有數十人之多。
不獨有類似魏相這樣的在歷史留名的大牛,也有被歷史所掩埋的人物。
甚至,有人比魏相說不定還要杰出幾分。
“大江東去浪淘盡,英雄豪杰啊!”張越也忍不住感慨。
歷史車輪滾滾向前,無情的碾壓了多少人的夢想與青春?
看著那數十份從上千份策文之中挑選出來的,言之有物或者有干貨和見地的文章,張越招手喚來田禾,囑咐道:“這數十份策文,汝按其所錄士子姓名、住址,親自登門去請,請他們后日上午來此,與我匯合……”
這些人都是人才。
但,張越并不打算讓他們進入新豐體制。
對于他們,張越另有打算。
“諾!”田禾頓首而拜,捧著那些幸運兒的簡牘而去。
……………………………………
假若說戚里和尚冠里大道是長安的貴族區。
那么夕陰街與圍繞其附近而建立的十余個閭里,就是長安的富商區。
此地的豪宅,連片成棟,最大的宅邸,甚至占地數百畝,有大小房間數百個,奴仆仆役三百余人。
門口甚至有著彎弓背劍的武士站崗守衛,派頭不比一般列侯差。
但,和戚里、尚冠里不同。
此地,不止有豪宅,還有一棟棟年久失修,漏風漏雨的破舊夯土屋。
既有朱門大墻,紫衣錦服,大腹便便的富商,也有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貧瘠之家。
魏相坐在夕陰街的一個豪宅閣樓上,遠眺著自己這豪宅左近的民戶生活。
他親眼看著,一個母親,將剛剛從官衙買回來的限購粟米,倒入一個大甕中,然后混入大量的糠麩、綠豆以及蹲鴟、蒻頭所制的粉。
大約是一斗粟米配三斗糠麩、兩斗其余食物的水平。
至于國家配給的麥粉?
不好意思,這種貧民根本買不起,早就將自己的配額賣給了那些有錢的,舍得出錢購買麥粉來**細食物的人家。
也就大約買了幾斤麥粉,藏在家里的米缸深處,作為新年祭祖用的祭品。
看著那婦人的動作,魏相內心的敏感被觸動,嘆道:“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屈子當年之嘆,今日依舊!”
坐在他對面的一個男子,聽著也是點頭,道:“弱翁兄所言,吾亦然!”
“當今之世,富者阡陌連野,貧者無立錐之地,老子曰:天之道,補不足而損有余,當今之世,反其道而行之,乃補有余而損不足!”
“朝堂諸公,若不早醒,吾恐大禍臨矣!”
雖然,此人滿身錦衣,腰配玉飾,而且家財萬貫。
特別是以魏相所知,這附近貧民的大多數麥粉配給,都是出賣給了他家。
但現如今,長安士子圈里,悲天憫人,感慨百姓生活艱難,大肆抨擊貪官污吏和奸商豪強,已經是主流,甚至是政治正確了。
想要在這個圈子里混,不鞭笞幾下世道,為貧民流幾滴鱷魚眼淚,根本就混不下去!
這種風潮,是從‘廢奴運動’開始,在前不久的旱災之中,攀升到極致的。
接連兩次運動,讓無數人,不管是公卿子弟、富商之后,還是寒門士子,都在其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我們可以改變世界!
這種情緒,促使了整個長安的風氣,為之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