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早埋進土里去吧!
如今,漢人再次打進姑衍山……
顓渠氏知道,這將給整個匈奴的所有貴族以沉重打擊。
從今以后,恐怕,狐鹿姑和他的改革派,將要占盡上風。
而她本人的派系,恐怕要沉淪到泥潭深處了。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漢朝一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帶了可能就一萬正牌漢軍和一萬多的附庸、帶路黨,就橫掃了整個匈奴——哪怕匈奴主力其實并不在家。
但這也會向所有匈奴人都揭示一個事實——不學漢朝,難道等著那個年輕人,過個一兩年就帶兵來漠北旅游,在匈奴人的圣山上采風,甚至去余吾水和燕然山里和單于捉迷藏?
一想到這里,顓渠氏就只覺得心痛的無法呼吸!
她感覺自己的權力與地位,正在一點一滴的消失。
就在這時,她所乘坐的車輛,忽然停了下來。
“怎么回事?”顓渠氏皺起眉頭。
“回稟母閼氏……”一個侍奉在車外的貴族,顫抖著道:“我們遇到了一個部族……”
“嗯?”顓渠氏聽到這里,終于放下心來,驕傲的命令:“叫那個部族首領,立刻來見我!”
“母閼氏……”后者壓低了聲音,道:“您自己看吧……”
顓渠氏掀開車簾,然后她就見到了,在道路兩側與山巒之間,數以千計的人群,密密麻麻的擁擠了過來。
可惜,他們不是來侍奉、膜拜她的。
他們的神色,更是充滿了肅穆與冷酷。
而顓渠氏的衛兵們,在這些人面前,除了不斷退后外,沒有絲毫辦法。
“你們干什么!”顓渠氏忍不住尖叫起來:“我可是偉大的天地所立,日月所置之大匈奴單于之母!”
可惜,在平時百試不爽的身份,此刻根本就沒有任何作用。
這些牧民、武士們,像沒有聽到一樣,不斷前進著,最終將顓渠氏與她的衛兵們擠壓到了一個不足三十步的狹小區域。
數不清的弓箭與武器,都瞄準了他們。
然后,一個看似是薩滿祭司打扮的男子,走出人群,傲慢的看著顓渠氏與她的衛兵們,驕傲的道:“蒙天神眷顧、日月與萬物之靈所賜福的屠奢薩滿,命我來傳達天神與日月萬物之靈的旨意:今匈奴侍神不誠,故神明震怒,降下災禍,以懲戒不虔誠者!”
“然天神與日月萬物,皆愛世人!若能有愿誠心侍奉、追隨偉大的屠奢薩滿者,必將蒙天神與日月萬物所救,免于災劫!”
說到這里,他拔出了自己武器,猙獰著問道:“你們是愿意向偉大的天神與日月萬物,虔誠的謝罪,并發誓永遠效忠和追隨為天神眷顧,日月寵幸,萬物保佑的屠奢薩滿,遵從他的教誨,聽從神的意志,并得到拯救,還是冥頑不靈,為天地日月萬物所棄?”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顓渠氏還能怎么辦?
她有不傻。
于是,她在糾結片刻后,就走下車輛,恭敬的跪到了所有人面前:“我,天地所置,日月所立之匈奴大單于之母,愿從偉大的屠奢薩滿,遵從他的教誨,聽從神的意志……”
其他貴族和衛兵,看到這個情況,只好紛紛跟著跪下來,膜拜道:“我等愿遵從偉大的屠奢薩滿,遵從他的教誨,聽從神的意志……”
包圍著他們的人群互相看了看,立刻就爆發了出山呼海嘯一樣的狂歡之聲:“偉大的屠奢薩滿,您是天神的侍奉者,是日、月之靈的祭祀,是萬物之靈的代行者,我們必遵您的教誨,行您所指示的信條……”
…………………………
姑衍山下,匈奴龍城。
漢軍魚貫而入,迅速控制了全城。
在整個過程中,張越甚至沒有遇到任何有組織的抵抗。
于是,他順利的進入了龍城最核心的區域——既匈奴歷代單于的陵寢和祭祀神壇。
和后世那些不建陵墓,不立碑的游牧民族稍有不同。
匈奴的王族雖然同樣不立碑起冢,但有著一整套嚴格的喪葬系統。
龍城就是這一體系的產物。
“天使……”虛衍鞮低著頭,領著張越,踏入了這龍城核心的神壇建筑群,對他解釋著:“此地就是供奉與祭祀自尹稚斜后的歷代單于之所……”
張越也是別有興致的打量過去。
只見眼前,出現的是一座座半匈奴半漢化的建筑。
既有著草原民族的粗狂,也有著中原游牧民族的細致。
這些神壇,皆是以各種石頭堆磊在一起的,類似于中國祠堂的建筑。
不過,神壇周圍,散落著的人骨和頭蓋骨,卻顯示著,匈奴依然是一個非常野蠻和原始的游牧民族。
“本使聽說,匈奴每有單于崩,必殉其正妻之外的一切閼氏……還要勒令其生前奴隸、侍者陪葬?”張越看著那些骸骨,問道:“但這些人又是何故?”
“啟稟天使,這些,乃是每歲從各部抽來的血稅,乃是各部自愿向歷代單于與祖先之靈敬獻的祭品……”虛衍鞮低著頭道:“一般,皆是從西域諸國以及別部附庸之中抽的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