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事情,在他來了河西,接過李廣利的位置后就早有定論了——不摻和不表態不干涉。
簡單的來說,只要事不關己就高高掛起。
盡可能的避免卷入長安爭斗之中,免得給自己添麻煩,浪費和分散精力。
雋不疑聽著,卻是放下心中巨石!
長安那邊之所以僵持到現在,還沒有下狠手,就是顧忌在河西的這位鷹楊將軍有什么看法?更忌憚其態度!
如今,既然得到了肯定答復,雋不疑知道,現在無論是挺劉屈氂的還是反劉屈氂的,都能放開拳腳,大打出手了。
笑了笑,雋不疑就點了點頭,不再談論這個話題,而是換了個方向,問道:“將軍,下官有一言,不知當不當講……”
“嗯?”
“下官奉詔出使河西,于居延諸塞之中,都走了一走……”雋不疑輕聲道:“以下官之間,將軍在這居延,怕是有些……”他抿著嘴唇,斟酌著用詞:“有些背離國家大政了吧?”
“且不言將軍所用之策,本商君之法,單單就是胡人奴婢一政,下官就有些為將軍捏汗啊……”
“自古夷夏有別,《公羊》曰:不與夷狄之主中國,不與夷狄之執中國,不與夷狄之獲中國!誠哉斯言!將軍卻在居延,大量引入胡人夷狄,其與中國雜之,千百年后,居延之人中國乎?夷狄乎?”
“其望將軍明鑒之!”說著雋不疑就深深一拜。
作為一個儒法并修的官員,雋不疑對張越在居延的政策,是懷有深深的擔憂的。
畢竟,讀過歷史的都知道,與夷狄謀不亞于與虎謀皮!
春秋的歷史,就是一部尊王攘夷的歷史。
張越聽著,微笑的搖了搖頭。
當然,他也明白雋不疑的擔憂!
畢竟,歷史的教訓,是無比深刻的。
且不說他所知的后世歷史,單單是宗周的教訓,便已足夠深刻——宗周傾覆后,那些差點掀翻諸夏文明的夷狄部族,總不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
他們肯定是有來源途徑的,而最佳的途徑,莫過于宗周戰爭的俘虜。
在宗周強勢時,這些人肯定是奴隸,是被欺壓、被剝削的群體。
然而一旦情況有變,這些曾經溫順的群體,立刻就會張開獠牙,狠狠的撕咬他們曾經的主人。
“您的擔憂,自是有道理的……”張越想了想,答道:“《公羊》之言,更是至理之說……”
“那將軍為何還……”雋不疑不是很理解。
“明公恐怕不知,吾在居延、河湟所行胡人之政的細節吧?”張越笑著道。
雋不疑楞了楞,這個他倒是沒有仔細去關注,只是在民間走走看看,關注點也一直在百姓軍民身上。
至于胡人?
作為一個大漢君子,士大夫中的翹楚,他是看見就躲得遠遠的,生怕自己身上沾染上腥膻之味。
“不瞞明公,吾早已對明公所擔憂之事,做了預防……”張越笑著道:“無論居延、河湟,仰或者河西任意一地之胡人,除胡姬之外,若欲落為漢人,須經考核,以試其能!”
“必有能通中國文字,知禮儀進退者,或能擅工匠之事,有益天下之才,方能錄入戶籍,編戶齊民……”
“而余者,則在服役期滿后,將被遣返原籍……”
“遣返?”雋不疑楞了:“此話怎么說?”
在他看來,居延的胡人奴婢,不是統統都是終身制的奴婢嗎?
他們在這漢家之土,必是從生到死,都得為其主人勞作不休。
卻哪知,張越乃是穿越者。
他所知的不僅僅有中國歷史的教訓,還有米帝的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