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忠心耿耿的太孫侍從們于是立刻盡數退出,順便將在這石渠閣內的文吏與宦官統統趕了出去,接著將門窗全部關上。
到這時,劉進才問道:“敢問老太史,以您之見,今之國家,史書之上可有相似之時?”
司馬遷聽著,呵呵的笑了笑,問道:“殿下欲問君?還是欲問臣?”
劉進問道:“君如何?!”
“齊恒、祖龍……”司馬遷毫不避諱的道:“自高帝以來,漢受匈奴之辱,諸夏為夷狄所制,此與齊恒之前之中國何其相似?齊恒之尊王攘夷,當今之大復仇,亦相似頗多……”
“而祖龍統**,車同軌,書同文,一度量,當今御**,廢諸侯之權,自設內朝,政令決于壹心……”
劉進聽著這話,只覺心驚膽戰,毛骨悚然。
齊恒、祖龍,自然都是不世之雄主。
然而下場卻都很凄慘。
齊恒死而齊衰,祖龍死而地分。
他祖父做下了這等偉業,做出了這么多事情。
豈是沒有代價的?
只是,從前沒有人敢這么直白的將這些事情說出來。
劉進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拜道:“那臣如何呢?”
“臣啊……”司馬遷閉上眼睛,仔細想了想,然后道:“自大將軍、大司馬、平津獻候與張湯、汲黯等先后死,后起之人,營營茍且,再無國家之材,社稷之用,老臣曾以為世將若危卵……”
“然……”司馬遷微微長嘆:“仲尼曰:生而知之者上,學則亞之,多聞博識知之次也……老臣曾以為,生而知之者,乃故老之說,卻不想,這風燭殘年之際,還能見到一位……”
“此天不亡漢也!”他竟有些唏噓、遺憾的說道:“二三十年后,世之周公、伊尹,舍英候外,無人能承!”
“即使如今,亦是負天下之望,集萬民之心于己身!”
說到這里,司馬遷忽然對劉進問道:“殿下,假齊恒、祖龍之晚年,而遇伊尹、周公之壯,齊恒、祖龍何以取舍?!”
劉進聽著,整個人都呆滯了。
齊恒公、祖龍始皇帝,自然是一等一的雄主,胸襟開口,氣吞萬里如虎。
于是,齊恒可以接納管仲,并以國家社稷委之,言聽計從,由之尊王攘夷,霸春秋,為天子方伯,禮樂征伐自齊恒出。
于是,祖龍能用蒙恬、王翦,也用的了趙高李斯,更用的了無數關東人才。
由之,大秦虎狼之師,橫掃**,并吞萬里,一統天下。
但……
那是在他們的壯年,那時候壯士之心,志在萬里,所以能容人所不能容,能用他人所不能用之人,能做他人所不能做之事。
對敵人殘忍,對自己更殘忍!
然而,齊恒、祖龍之晚年呢?
那時,英雄遲暮,壯士末路,再遇伊尹、周公般的人物,還能放心嗎?
劉進不知道。
但朝政的詭異,與他祖父的那些意味深長的動作與安排,卻似乎已經揭曉了一些答案。
只是他不敢去想,也沒辦法去想。
而且,更重要的是,劉進的思維,偏轉到了另外一個事情上面。
他心中的疑問,猶如夏日的螢火蟲一樣,飛舞于腦海中,縈繞在思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