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來說,就是這些人脫離了劉氏之臣的樊籬,再不受劉氏天子的鉗制,被天下人推到了與‘丞相共謀天下大事’的地位。
就像從長安傳出來的故事,定策扶危功臣安定候上官桀受命為天子太傅,教導天子讀書,天子犯錯,便直接拿戒尺,將其手心都打紅了。
恰好王太后來探望天子,見到這個情況,就哭著道:“太傅何至于斯?”
結果,上官桀回答:“臣受丞相之命,天下人之托,以為漢家定策扶危功臣,拜為太傅,身負天下人之望,以教導天子為己任,今天子頑劣,臣為天下人戒之而已!”
王太后大怒:“天子,君也,卿,臣也,以臣責君,以下犯上,三綱五常,卿還要否?”
定策扶危功臣,安定候、太子太傅上官桀昂首挺胸,怡然不懼:“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天子亦不過天之嫡子,代天牧民而已!”
“臣聞之,天聽自我民聽,天視自我民視,臣等定策扶危功臣,受天下人之托,奉丞相之命,輔佐天子,羽翼漢室,天子有錯,亦可責之,此代天行權而已!”
于是,太后竟怯怯然,終不得再言。
這個故事傳出去后,天下儒生紛紛叫好。
獨夫民賊,吾能懲之!
不獨是思孟學派的人在說,公羊、谷梁、左傳乃至于已經只剩下一口氣的古文諸派,也都紛紛迎合。
自永始以來,士大夫貴族地主豪強官員們,靠著丞相放權,行共和故事,漸漸的嘗到了甜頭。
自然,沒有人再想看到過去,天子一言而決,口含天憲,無人能制的情況出現。
建章宮里的天子,在世人眼中,已經從過去絕對正確,永遠神圣的形象,漸漸變成了類似神祠之中的泥塑雕像。
他可以有,但不是必須的。
正所謂,夷狄之有君,不若諸夏之亡也。
很多儒生,甚至深深的以為,若是天子不肖,國家或許可以干脆不立天子,免得出現周公之后,幽王之亂。
獨夫民賊,更是應該被消滅在萌芽狀態。
上官桀的作為,因此被人稱頌,以為是古代賢臣的作為。
至于建章宮里的小皇帝和太后?
還是那句話,他有幾個校尉?
永始之后,隨著丞相整理、編纂的各類典籍和書冊,漸漸的為人所讀。
現在,天下人已經沒有幾個會和過去一般,愚忠于一家一姓。
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
故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民之所欲,天必從之!
天子,亦不過天之嫡子而已。
但天下人,亦天之庶子。
嫡子有錯,庶子諫之,再諫不改,責而教之,教而不改,放而囚之,此周公所以放厲王,伊尹囚太甲之事。
于是,漢室的權力結構已經變了。
天子雖然依舊神圣、高貴。
但天下人已經可以用天下來鉗制甚至限制、規制天子。
天子有錯,大臣責之,責之不改,放而囚之。
一家一姓不可凌于天下之上。
當然了丞相雖然說過:天下之事,天下人皆可議之,天下之人,無論貴賤,律法制度之前,人人平等。
但終究有些人比其他人更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