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嘆了口氣,拜道:“侍中有所不知,我等皆余子也!”
其他游俠們也都垂頭。
“余子?”張越微微皺眉,他曾通過回溯固化了大量石渠閣的檔案。
當然知道余子是什么意思?
就是庶子,就是一個家庭內部,不能繼承家業的男丁。
自秦以來,國家提倡的就是‘一夫狹五口而治百田’的社會模式,統治階級采用法律、制度等方式,千方百計,不擇手段的拆散所有可能形成的大家族。
首先就是別戶制度,每年八月開始別戶。
將那些年紀到達二十三歲的始傅男子,分離出家庭。
讓他們獨立。
只有長子可以準許留下來繼承家業。
而被分離的男子,所能獲得的家產,少得可憐。
特別是在這個土地越發緊張的今天,假設一個家庭有四個兒子,那么,除了長子以外,剩下三個可能只能得到一些糧食,幾件衣物以及少許的錢財。
他們只能去自謀生路。
“游俠皆余子嗎?”張越托著腮幫子問道。
“回稟侍中,大部分都是……”李大郎低頭拜道。
“不對……”張越忽地搖頭,看著李大郎問道:“大郎既號大郎,當是長子無疑,怎么就成了余子了?”
李大郎聞言,埋頭拜道:“小人家有兩弟,不忍見其顛沛流離,故小人甘愿為余子……”
“大郎愛弟之情,讓本官欽佩!”張越點點頭,這個世界不是誰都可以放棄自己的權力,讓給自己的親人的。
“那本官可否請大郎幫本官一個忙?”張越蹲下身子說道。
“請侍中吩咐……”李大郎立刻拜道:“小人赴湯蹈火,死不旋踵!”
“用不著這么用力……”張越笑著道:“本官想請大郎,為本官去問一問新豐縣的游俠們,假如不做游俠,他們想去做什么?”
“就當尋常朋友吃酒閑聊交心……”張越交代道:“不要透露是本官所問……”
“待大郎將此事做成,本官必有重謝!”
李大郎聽了,大喜過望,立刻俯首拜道:“謹受命,必效之!”
然后他抬頭,看著張越,忽然說道:“小人有一個不情之請,萬望侍中應允,若侍中應允,小人情愿此生為侍中做牛做狗,死而不悔!”
“何事?”張越問道。
“小人有一個大兄,近來受傷,不能再走動了,托小人向侍中求情,愿為侍中家臣,侍奉左右,以為灑掃之臣……”說到這里,李大郎明顯的緊張起來,他匍匐在地,敬聲道:“若得侍中應允,小人情愿此生為侍中門下牛馬走……”
見著李大郎的樣子,再看著他的神色。
張越忽然笑了起來,道:“那位大兄可是朱公諱安世?”
李大郎聞言,臉色劇變,將頭埋在地上,不敢回答。
張越望著黑暗中的院落,忽地出聲:“朱公既然來了,何不出面相見?”
良久,黑暗中走出一個粗矮的男子,此人年紀大約四十上下,身材孔武有力,但卻極為狼狽,腰腹都綁著布條,張越的超強視力可以清楚看到他受傷了,而且傷的不輕。
這男子走到張越身前,手捂著傷口,勉力恭身拜道:“小人朱安世敬拜侍中領新豐令張公足下!”
說著就是重重的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