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夜幕徐徐降臨,這個宏偉的城市與往常一般,立刻就進入了兩個世界。
一個寂靜、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一道道姍欄落下,一重重門鎖把上。
四分之三個長安城由此進入了沉默與孤獨之中。
而另一個世界,則是燈火闌珊,恍若白晝,一個個舞女長袖聯袂,在鼓瑟之中,一壇壇美酒被迅速消耗。
毋庸置疑,這個世界屬于戚里、尚冠里以及環繞這兩個勛貴住宅區的重重豪宅。
在這里,歌舞升平,在這里,紙醉金迷。
盡管剛剛有一個丞相自殺,一個太仆下獄。
但,幾乎沒有什么人受到影響。
歌照唱,舞照跳。
甚至,很多人的心情還很不錯。
“岐山原一帶八縣之地,編戶齊民將近六萬戶,三四十萬人口!”一個微胖的貴族,舉著酒樽,陶醉不已的道:“而當地畝產只得一石!只得一石!”
在坐賓客聽著也都是雙目赤紅,呼吸急促。
任誰都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岐山原地區,方圓數百里,三四十萬人口,只能得到最多三百萬石粟米!
平均分配到每一個人的身上,不到八石!不到八石!
若再扣除掉當地豪強大地主的產量,底層泥腿子可分配口糧,人均只有不到五石,甚至更少!
這么點糧食,這些農民連今年冬天都撐不過!
更不提,他們還需要繳納田稅與口賦。
由是,哪怕是他們再節省,再有計劃。
最多在冬十二月,他們就要斷糧!
到那個時候,嘿嘿……
恐怕一石糧食就能換到十畝地!
再加十石,就能買下一家人!
盛宴啊,空前的盛宴!
僅僅只是岐山原,就可以讓他們賺到百倍之利!
“可恨那張子重!”有人忽然說道:“錯非此人橫生枝節,竟驚動家上親自救災,不然……”
岐山原一帶,本來注定要顆粒無收。
偏偏那張子重橫插一手,驚動了天子,壞了大家的發財大計!
只是想著這個事情,很多就感到心痛的無法呼吸。
“哎!”端坐在上首的主人翁卻是舉起酒樽,起身道:“侍中公忠心王事,也不能說有錯……且現在的情況也可以了……反倒是岐山原顆粒無收,要大大不妙!”
聽著他的話,眾人連忙舉樽拜道:“君候英明,君候英明!”
想想也確實是這個理,倘若岐山原顆粒無收,那么勢必會引起天子龍顏大怒。
到那個時候,說不定,會出什么幺蛾子。
就像元封六年那次大災,天子忽然出手,開放上林苑和北軍軍營用以安置災民。
一下子就讓很多人算盤落空。
還是現在這樣好,岐山原雖然遭災,但災害的規模被控制的恰到好處。
只是歉收而非絕收。
這給了上上下下,無數人動手的機會。
“對了……”主人翁忽然想起了什么,問道:“今日長安米價如何了?”
“至傍晚關市,已經漲到了百五十錢一石!”立刻有家臣報告。
“漲的真慢!”主人翁聽著,有些不是很滿意,吩咐道:“告訴下面的人,明日只許賣最多一百石粟米,多賣一斗,吾就拔了他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