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年春王正月……”
眭弘捧著書稿,輕聲的念了起來。
書簡上的文字,因為有著小纂與隸書兩者完全不同的字體,所以,他很簡單的就認出了那些是自己的?那些又是偶像所寫。
《春秋公羊傳》一書,其實很簡略。
連經帶傳,全文四萬四千余字。
這還是經過董仲舒和胡毋生兩位大師,共同增改之后的結果。
據說在數十年前,這部書稿的全文連三萬字也沒有。
是故,讀和學習公羊傳,對于當世任何一個學子來說,都是一件艱苦而枯燥的事情。
想想看,不過四萬四千余字,卻要述隱恒莊僖文宣成襄昭定哀二百二十四年歷史,還要恢弘大義,宣揚大一統、尊王攘夷等核心主張。
對于公羊學派的學者們來說,這本書,一個字可能就蘊含了無窮大義!
故而,自董仲舒以來,摳字眼,蔚然成風。
一千個公羊學者眼中,可能就有一千個不同的解讀。
當然,總的方向和思路,都是沿著董仲舒和他的門徒弟子,開創的道路。
眭弘也是如此,這部書稿上,他做了許多自己的理解。
寫了許多自己對《春秋》大義的見解。
就像這《春秋》抬頭的第一句——元年春王正月,他就模仿著老師和前人的思路,在其旁用著小纂注釋著:此蓋春秋之義,大一統也!大一統者,文王之道。
這也是當世公羊學者的統一注釋方向。
可是在現在,他卻發現,在這些小纂文字之旁,出現了許多隸書小字。
仔細辨認后,他忍不住讀了出聲:“王正月,蓋王者受命布政、施教、所料之月也!”
“大一統,王者受命,制正月以統天下,令萬物無不一一奉之為始!故曰大一統!”
“夫子何以如此?此蓋三代不同法,五帝不相復禮,故孔子對丁公以徠遠,哀公以論臣,景公以節用!”
“昔者夏人殯于東階,周人殯于西階,而殷人殯于兩階之間!故自古王者出,無不改制更化,棄舊揚新!”
“故此孔子以告后王,當以維新改制,更化新道,建不世之功,立萬世之法之訓也!”
“王者之制若定,自是天下皆從,由是大一統,天下萬物無不一一以奉王者之道!”
這些文字,看的眭弘真是熱血沸騰,難以自抑。
“此真夫子之道也!”他深深的吸了口氣,不敢再看簡書,抬起頭,細細揣摩自己方才所看的文字。
越想越覺得,真是至理名言!
眭弘想著自己曾經受過的教育,更是深以為然。
夏商周三代先王,不僅僅不同禮、不同法,連其正月也完全不同。
甚至連占卜的方法和所用的龜甲,乃至于民風、國政、社會都截然不同。
換而言之,漢若要受命,就必須走出一條有別于夏商周的道路。
就必須用與先王不同,但合乎時代發展趨勢的道路。
“我曾聽聞人言: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眭弘在心中感慨著:“今吾讀侍中之訓,不過數十字而已,就已遠勝我昔者四歲苦功!”
“大哉張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