漣漪慢慢地擴大,穿過茫茫迷霧,謝晉的心神也逐漸地分散、消耗。道山雖大,但心神的消耗也是隨之增長。
謝晉只覺得自己的心神仿佛融入了這片天地,在不斷的擴張,思緒也被一點點稀釋。
一千里……
兩千里……
三千里……
……
八千里……
九千里!
此刻的謝晉如同回到了嬰兒時期,沒有復雜的思緒,懵懵懂懂地看著未知的世界。此刻謝晉的心神已經被分解到了極限。若是再繼續擴散,只怕還未等尋到道海方向,就已經神智泯滅。只余下一道執念,烙印在謝晉的記憶深處。
恍惚中,如墜夢魘,腦海中閃過一幕幕畫面,還是那座大廳,老嫗、母親、叔父,還有一柄長劍,泛著藍光,在父親的手中,劍尖倒指父親心口!
一道血跡橫飛,磅礴的靈氣宣泄在大廳中,慌亂間,謝晉與吳萍被謝林抱起,駕在那藍色飛劍上,劃破天際。
露宿山野、奔走川河,在無數次的逃亡中來到了小河鎮。
“晉兒,我和你娘親相信你!”在覺道的路上,一塊大青石擋住了謝晉未來,卻擋不住那份沉重的父母親情。
“父親,娘親!”低低的呢喃聲回蕩在茫茫的意識空間,擴散的心神漣漪終于碰到了一點光明。
浩瀚的心神力量停止了擴張,瞬間停頓,又猛然回縮,紛紛復復的記憶在剎那間全部回歸。
“凝!”所有的心神碎末都在這一刻聚集在一點,然后融合重組!霎時,強烈的光華,破開迷霧,籠罩整個意識空間。
心神回歸的那一刻,謝晉的眼眸乍然睜開。
“看見了!”長長的吐出一口憋在胸口許久的悶氣。感應著意識內那如同明月懸空般光亮的道海方向,謝晉低聲喃喃了一聲。如釋重負的笑聲回蕩在道山之中,此起彼伏。
劍老輕輕發出一道蒼老卻又欣慰的松氣聲,被謝晉的笑聲淹沒。
大道崎嶇,枯燥獨行,當謝晉挎著那柄木劍,攀爬在道山上時,才知道,這條路的艱難之處。
謝晉踏上山道的第一步,便感覺到了一股無形的壓力,再踏一步,壓力又強了一分,待謝晉走了二十來丈后,就是往前一步,都能聽見關節咔咔作響,走到五十丈時,謝晉已經是步履維艱,一步重似一步。
又走了幾步,謝晉覺得自己連抬腳的力氣都已經沒了,渾身濕透的謝晉擦著額頭豆大的汗珠,杵著木劍,強行撐著身體,不至倒下。
劍老站在他身旁,也不去看,隨性的唱著歌謠:“信步上鳥道,乘興登山去,今天約道祖,明天陪儒圣,一口一碗酒,直上白云間。笑看樹上黃鶯啼,喜看松間猿獻果,莫要空折花,莫要空采蒿。山前轉到山后來,山后又連山。”
聽到劍老最后那句山后又連山,謝晉終于支撐不住,一屁股癱在了地上。
劍老戲謔一笑:“我還以為你至少要走出百丈,看來是我高估了,五十來丈,只能說是勉強合格了。”
謝晉嘴角抽搐,不理會老人的嘲諷,想到老人劈開迷霧時,腳下青山的萬里連綿,就已經搭不上話來了。
劍老直白說道:“你境界太低,底子也弱,光靠這樣走,你得走到何年何月才能看見道海。”
謝晉默然無語,沉思許久,才揚起清秀而蒼白的臉龐,咬著牙,站起身來,繼續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