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鋒是醫者,救死扶傷多年,如今這顧玨在前,他自然不會見死不救,但蕭彧還是讓人盯著他了。
出去的時候,外頭又下了雪,蕭彧呼出的氣凝聚成了白霧,他看著滿宮的紅墻綠瓦:“白日散,癆癥而亡……”
他眸中一瞬間的冰冷,賽過這天邊飛雪。
直至到了長壽宮,門外的嬤嬤看著蕭彧立刻迎著他進入,蕭彧從外頭入了內室,內室燒了碳,比起外頭的冷冽,里頭仿佛身在春日。
蕭彧抬眸去看太后。
太后穿的端莊,打扮也并不莊重,但面上的妝容卻有些重,這是她的習慣,蕭彧從小便沒看著太后又卸下這面上濃妝的時候,他瞇了瞇眼睛率先開了口:“不知太后尋朕過來是何事?”
太后一雙厲眼掃過蕭彧:“皇帝難道不知?”
蕭彧聽著她的語氣,哪兒有不知的?
“不過是顆丹藥罷了,總歸是要給人吃的。”
“你分明知道哀家不是這個意思,眼下卻在這兒給哀家裝糊涂。”太后看著蕭彧,這是她的兒子,她心里最清楚不過:“你先前讓他進宮,哀家不說什么,后來那顧玨在后宮與宮妃有爭執,哀家看不過眼要處死他的時候,你偏偏保住他,只賜死了他身邊的奴才,從那時候哀家就看出點兒不同來了。”
太后沉聲道:“你是舍不得他。”
蕭彧面色一沉。
太后本就沒指望他能親口承認,她道:“你寵一個男寵,本是沒什么,可如今,他犯的事情比當初還要嚴重,麗妃身懷有孕,他害的麗妃落水,這樣的罪名,不殺他已經是格外開恩,如今皇帝還要為了這樣一個人去動那玉髓丹的主意,皇帝要文武百官怎么看你?難道要讓所有人覺得,你是一個被色相所迷沒有輕重的帝王嗎?”
太后身邊的嬤嬤先前沒有審問就先抓了顧玨也是這個原因,如今能入后宮的女人身份有哪個是普通的?
前朝后宮息息相關,互有牽連,蕭彧后宮能留下的妃子,全是身份顯赫的家世,要論家世,一個從西寧來的顧玨,便是他在西寧身份非同尋常,只說他如今沒名沒分還是個男寵,對上麗妃,他也就是個死。
蕭彧身為皇帝,遇到這樣的事情,不說當場將顧玨打死,至少也要做出個樣子來,讓所有人都看看他是怎么樣對待傷害了麗妃與她肚子里皇嗣的,可他別說懲罰了,更是如今要拿玉髓丹給他保命。
蕭彧道:“是,朕是舍不得他。”
太后眸中閃過一絲詫異,蕭彧若平日里是個這樣老實干脆的人,太后倒不至于與蕭彧的感情不怎么樣了。
她甚至有點兒不敢置信的看著蕭彧,眸中還有些戒備。
蕭彧目睹她的防備,面上掛上冷笑:“從前是朕想岔了,總想著先皇后是因先帝的男寵而死,因此對顧玨,從一開始便討厭的緊,后又因憐月的緣故,更是對他多了一點兒恨意,只是到了如今,憐月回來了,朕突然發覺,朕從前到現在都錯了。”
太后心口一跳:“你說什么?”
蕭彧道:“朕自小沒有感受過什么真心,這滿宮之中,唯有先皇后真心對待朕,只可惜先皇后早逝,從那之后,滿宮之中,多的是算計背叛,無一人不虛偽至極,朕原本便不相信這世上有什么真心,因此,朕就這么糟蹋了他對朕的一片真心。”
“皇帝!”聽到這里太后有些忍不住了:“難道你如今要說,你辜負了他的一片真心,所以要與他從此雙宿雙棲不成?”
蕭彧心口一跳,好似一瞬間發現了什么,但是又好似什么都沒有,他冷漠看著太后:“朕沒有這么說,朕只是,喜歡有人為朕付出真心,畢竟,朕的親生母親,尚且還不如先皇后對朕用心,朕思來想去,顧玨愛朕,真心待朕,這樣的人若是死了,這世上又少了一個真心之人,所以太后你說,朕要不要去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