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臥房雖說不大,各種陳設一應俱全。細軟鋪墊也都全換上了新的,比昨夜間睡著的那個大通鋪可舒服太多了。較之他以往那個家也是舒適大方。可若是可能,鐘寧寧愿回到以往那個家,一個墻上掛著獵弓、屋內拄著梭槍的家,屋內沒有太多的陳設,只有兩張床、一張桌子和幾只凳子,地上躺著一臺織布機,是全家以為營生的大物件,一只大黑狗就躺在腳邊,安安靜靜的打著盹。所有的一切恍如隔世,有如前世今生。那個魂牽縈繞的家,再也回不去了,甚至于昨夜間那個還不算壞的大通鋪也是回不去了。鐘寧迷迷糊糊,醒了夢,夢了醒,不知什么時候睡著了。他之后的十余年都鮮有好夢,經常的被同一個夢驚醒。尤其是剛上山的頭幾個晚上。
而另一邊楊覺夫婦將兩人安頓好之后,又勞神費力的將女兒哄好,帶著一肚子的疑問久久不能入睡,將才席間無人過問這女子的來歷,人多口雜,不是說事的地方,只能待得明日里再做細談。
楊覺昏昏沉沉,外面又將風起,漸漸發出呼呼的吼聲,遠處的一出風鈴隱約傳出叮叮當當的響聲,這樣的夜晚在風嘯崖著實平常,可楊覺總感覺所有的事情皆撞在一起實在是惹人生疑,心中不安。
睡至半夜,楊覺恍惚間聽見隔壁屋內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動靜細小,加之屋外風聲呼嘯,幾不可聞。楊覺打小居于此地,此間各項了如指掌。當下心中一涼,翻被下床,起身取劍。身旁的王沁被其驚醒,剛想發問,楊覺輕輕“噓”做一聲,便頓時清醒。兩人心領神會,一前一后便出了門。
昨夜還是星光漫天,今日卻是漆黑一片。一朵陰云飄蕩空中,將那皎潔的月色遮的透不出一絲的光亮。楊覺負劍立于鐘寧門前,厲聲言道:“屋內的朋友煩請出來相見。”
賢伉儷虛位以待,過不多時,轟然一聲,之間一條黑影破門而出,身形迅捷有如鬼魅一般,卻是后發先至,攜著孩子到了兩人身后,此人似乎無意與楊覺相斗,借著輕身功夫向著山下逃去。楊覺大驚失色,僅從當時一瞥之下,此人武藝深不可測,恐不在自己之下。楊覺意動形起,腳下輕踏,疾行而去,王沁緊隨身后,快步相追。
楊覺和王沁兩人心意相通,要想上的風嘯崖只此一條道,若是身后緊追,怕無成效,于是王沁便借著周遭的嶙峋怪石,苦松楓木側翼相抄,那黑衣人帶著一個孩子本身腳力就卸下半分,消得片刻,王沁便卷身落地,單手執劍,擋住黑衣人的去處。楊覺也如影而至,將黑衣人圍在了中間。
那黑衣人轉過身來,一雙虎目輕蔑的打量著夫婦二人。此時近了身前,楊覺才看到此人通體黑衣,全身上下只能看到一對眼睛。可就單單這副眼睛,也似乎帶著透人心扉的死亡氣息。
“敢問朋友何方來路,何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楊覺不敢有所懈怠,背后大劍已離鞘在手。
那黑衣人并不說話,放下孩子,彎身取下腿間短刀,眉角微彎,猶如電光火石,奔襲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