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聽老板把太史菜吹得神乎其神,撥通私人電話,預約晚上去嘗嘗。
美食圈的很多內幕都是聽師傅閑聊而來,畢竟混一輩子,各種小道消息滿天飛。閑著沒事上網,查查太史菜,見面聊天也輕松點。
相傳九十多年前的廣州,每個秋風乍起、新涼入序的蛇季,江家里里外外就顯得格外鬧猛,一直到農歷年底。
舉辦蛇宴,每天只一桌,太史五蛇羹是主角,甚至是靈魂,橫掃秋冬。直到現在吃蛇成風,就是那時候留下的病根。
國內敢吃蛇的只有兩個地方,一是這里,二就是長沙。
看完資料,越發期待,傍晚出發,來到一處庭院,見到太史菜六代傳人,江宏藝。
老爺子五十出頭,精神抖擻,簡單聊幾句,開始準備食材。送來菊花清茶,甘甜可口。
太史蛇羹、龍虎斗、太史豆腐、太史田雞、蝦子燜柚皮、玻璃大蝦球、冬瓜蟹鉗、炒肚尖及生炒牛肉飯……
既然來一次,全部來一遍!
第一道上桌,蝦子柚皮,沒想到柚子皮也能入菜。夾起一塊,清香四溢,酸甜席卷味蕾,令人胃口大開。
江宏藝走出來,見莊臣滿意,笑道:“從前一直用沙田柚,這幾年換成被刻意培育成果皮超大、超厚的食皮柚。不能等柚子完全熟,乞巧節前后,還未長足肉,皮青而厚時采摘。”
“蝦子是大澳海蝦所出,先曬干,為徹底除腥,再入生鐵白鑊,落姜蔥炒干,油紙上攤凍后入樽備用。”
莊臣幫老爺子滿上一杯茶,客氣道:“我師傅也嘗試用柚子皮入菜,首先將柚皮表層的青皮去掉,只留下棉絮狀的白色內層,還得小心保持其形狀完整,十分麻煩。”
“內層苦澀,不能入菜,經過研究必須先浸水,讓它像海綿那樣吸飽水分,再撈起榨干,復入水,再榨干。如此翻來復去折騰四至五回,才能充分松化柚皮內部的韌性纖維質,去除苦澀。”
江宏藝眼前一亮,沒想到對方年紀輕輕品味不錯,親切道:“沒辦法,慢工出細活,大家都差不多。以鯪魚肉、豬腩肉、蝦米、牛肉、瑤柱等煮成的上湯燜八小時。待柚皮盡吸鮮味的湯汁,再將燜好柚皮扣上蝦子及蠔油煮成的醬汁才算大功告成。”
一番交流下來,氣氛更急融洽,越好的廚師越喜歡遇見識貨之人。否則如同牛嚼牡丹,所有心思全部浪費。
站起身去準備下一道菜,莊臣細細品味,柚皮原本無味,因為醬汁的濃郁而顯得有幾分上口,再輔以蝦子的鮮味,以及柚子皮原有的幾絲清香,軟糯芳香可口。
第一箸入口,無論是質地和味道,會有那么一二刻,讓人恍惚起來。細嚼之下,葷和素、靈與肉、海洋的腥甜與泥土的芳香,神出鬼沒,五迷三道,才下舌頭,又上心頭。
第二道,太史田雞。田雞腿、珧柱、火腿、扁尖、精肉和削成棋子形的冬瓜同燉,所余的田雞、老的扁尖和修出的冬瓜碎塊就用來煮湯。
夾起一塊,冬瓜切塊非常講究,去皮裁成一只只直徑3厘米、厚2厘米的小圓塊,像一只只象棋的模樣,外形美觀,很考刀功。
放進嘴里,鮮甜稔滑,爽嫩可口,清香馥郁,蒙蒙薄霧之間,靈光乍現,莊臣靈機一動道:“扁尖?”
“有眼力!”江宏藝正好出來,一拍大腿,興奮道:“這道菜最關鍵就是干毛尾筍尖,也叫扁尖,一種腌過的咸筆筍,又幼又長,繞成一團團,淮揚名品。”
“沒有扁尖的太史田雞,只能稱冬瓜燉田雞,大煞風景。現在沒有扁尖,順德人就用筆筍、冬筍或鮮筍尖代替,簡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