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麗,耽羅城東南方三十里荒港。
原本渺無人煙的荒港,此刻已經變成了嘈雜喧鬧的大工地,眾多頭戴小帽,身著淺色布袍的高麗水軍正在駕駛舢板,小艇向岸上轉運物資,人員,他們的速度很快,抵達荒港不過短短半天時間,就把近七百名訓練都監軍的士兵,和他們的裝備運送上了岸,這些家伙甚至使用代畜輸卒的辦法,將四五門沉重的火炮從船上轉移到了岸上!
而這樣一來,七百訓練都監軍的戰斗力就得到了幾何級的增長,沒見識過赤陽戰斗力有多強的他們甚至覺得,僅憑自己的力量就能將那些竊據國家領土的髡賊全部消滅掉,完全沒必要再等那些地主老財領著他們的佃戶長工來與自己匯合!
畢竟,敵人數量就這么多,到時候參戰人數一多,分潤戰功的人便會變多,還不如趁著他們沒到,就率先發動對濟州的攻擊!只要將那些手軟腳軟的海賊全部趕下海,己方就能贏得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屆時,名爵,銀錢,官職,任何自己想要的東西,主上殿下與議政府的諸位老爺都會將它們毫不猶豫的獎勵給自己!
是以,為了那些亮閃閃的銀子,以及令人眼紅的官職,名爵,訓練都監軍別將李汝立準備率領麾下軍隊單獨試一試髡賊的成色!當然,前提條件是濟州觀察使金慶遠大人能夠安全抵達自己這里,否則就是借他一百個膽子,他李汝立也不敢無視后者的安危,率先發動對濟州城的攻擊!
畢竟后者是安東金氏的嫡脈子弟,伯父金瑬更是朝中的領相,若是因為自己的輕舉妄動,致使他老人家遭受到任何的傷害,那接下來自己即便在對髡作戰中立下再大的功勞,相信安東金氏都不會放過自己!因此,為了自己的仕途以及小命著想,在率領麾下訓練都監軍精銳乘坐水軍舢板小艇登陸之后,這位高級武官李汝立只敢指揮部下軍士于荒港周圍區域修建臨時營地!最多最多也就是朝四周派出了大量的斥候,以確定下一步的攻擊目標!
“別將大人,外出哨探的兄弟們回來了!他們此番帶回來了兩個可疑人物,希望您可以立即見他們一面!那個老頭一直叫嚷著,說他是什么濟州觀察使,兄弟們不知道是真是假,又怕他找機會逃跑,就把他們綁起來了……”
“什么,綁起來,誰讓你們把他綁起來的,他是濟州觀察使金慶遠大人!快,快,快,趕緊帶本將去見他老人家!你們還愣在這兒干嗎,還不快點把官袍,鎧甲拿過來替大人換上!真是一幫朽木不可雕的蠢貨,算了算了,還是我自己來吧……”
而那位關鍵人物,金慶遠金大觀察使也沒讓李汝立等候多久!就在兩天后的一個下午,乘坐著搖搖晃晃的雙輪馬車出現在了荒港周遭!這位安東金氏的嫡脈子弟,領相金瑬的親侄兒身著布袍,腳蹬草履,胡子拉碴,不修邊幅,期間還掛著幾根未及扯下的草莖,樣子那是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壓根就不像手握重權的封疆大吏!
是以,當他遇上李汝立派出的偵察哨的時候,就不出意料地被人當成了可疑分子!赤陽為了不引起金慶遠,以及其他有心人的懷疑,在前者乘坐馬車跑出一段距離后,就立即組織了一場追擊!一個哨,三十幾名卡牌騎兵沿著大路對倉皇出逃的金慶遠一行人進行了銜尾追擊!期間,除了一個馬夫駕車護著自家老爺沒命奔逃之外,其他金慶遠的隨員,護衛全數都被追兵用燧發手槍和馬刀斬殺!
因此,身份尊貴的觀察使大人在見到自家伏路軍之后,就因為儀態不佳,舉止狼狽的原因被后者用粗大的麻繩狠狠招待了一把!對此,金慶遠金大老爺除了大聲申斥之外,也只能一疊聲地要求對方把領軍將領找來敘話!常言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他一個高高在上的兩班,實在和一幫大頭兵沒有什么共同語言,說不得多扯幾句之乎者也還會被人當成來歷不明的窮措大狠狠揍上一頓!是以,在喊完話之后,這位安東金氏的嫡脈子弟就非常光棍的蹲在了地上,靜待眼前軍隊的指揮官出現!
而后者,也沒有讓他等候多長時間!在得知自己麾下那幫混賬有可能把觀察使大人當成傻狍子來捆的李汝立李別將當下就帶著幾個親信牙兵一路小跑著過來替前者解圍!而后,為了讓前者心中的那口惡氣能夠順暢的發泄出來,這位訓練都監軍的別將大人還命自己的牙兵將那幾個膽大包天的混蛋吊在樹上用鞭子狠狠抽打,不留任何情面的狠狠抽打!這也就是大戰在即,貿然斬殺夜不收有可能會引起軍中不滿!否則,就后者的愚蠢表現,便是判個插箭游營,軍前斬首也不為過!
“好了,好了!所謂,不知者不罪,咱們眼下還有大事要商量,今日就到這兒吧!李別將,此番前來濟州,你帶了多少兵馬,多少戰船,軍中可曾攜帶火炮?另外,是否已有島上大戶帶領義兵前來與咱們匯合?這一樁樁,一件件事情,你且仔細與本官說來!”
松了綁,更了衣!金慶遠立即就從奪命狂奔的狼狽逃人,變成了位高權重的紅袍大員!訓練都監軍自別將李汝立以降,所有軍官見到他之后,臉上再無半點鄙視與輕慢!相反,攝于這位大人顯赫的家世,以及不俗的儀表,眾人皆對其俯首稱是,內中更無一人敢于陽奉陰違!自此,濟州觀察使金慶遠終于完成與李汝立的交接,正式接管了后者麾下的七八百名訓練都監軍精銳!
“多謝觀察使大人寬宏雅量,此番咱們是先頭部隊,共帶了六哨人馬,兩艘板屋船,以及六艘輔助船過來,其中步軍射手,炮手,殺手各有兩哨,水軍板屋船上有炮十尊,咱們已經拆了五門下來備戰!而義兵,除了三陽里的辛老爺之外,還沒有其他人前來,末將估計是因路程遙遠,尚且還在路上,要不咱們再等幾天如何?”
“不行,所謂兵貴神速,咱們在此多待一天,髡賊的防范就會更加嚴密一天,必須得要盡快完成對濟州的進攻!李別將,你麾下有七百多名久經沙場的訓練都監軍精銳,有五門大炮,若是再加上辛老爺帶來的數十人,咱們總兵力已有了八百之眾,只要小心一點,說不得咱們就能在討伐大軍主力到來之前,攻占一座髡賊的城鎮,讓那些膽大包天的髡賊也見識見識咱們高麗男兒的厲害!”
在得知先遣部隊擁有七百余名訓練都監軍精銳,以及五門大炮之后,金慶遠心中的野望瞬間就被點燃了!他雖然貴為安東金氏嫡脈子弟,領相金瑬親侄,但安東金氏是大家族,他若是不努力拼上一把,那在同輩之中估計永遠沒有什么出頭之日!很可能一個觀察使的臨時差遣就已觸碰到了當官的天花板!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是金慶徵,寸功未立就能憑借父親的權勢當上檢查使這等高官!他金慶遠雖然也是金氏子弟,但關系遠不及含著金湯匙出生的金慶徵,金震標父子,眼下這勞什子的觀察使官職也是他苦讀十余年圣賢書才僥幸考中進士獲得的,可不是全然依靠他那當領相的伯父恩蔭!
然而他并不甘心止步與此,本來他是有機會到六曹去當京官的,可數月前的一場大戰讓他直接丟失了江華島留守這一職務,甚至若是他不拿出大半家財上下打點,還有可能到義禁府陰森恐怖的牢獄中一游!所幸,他足夠聰明,知道用錢來保命,而他的那個當領議政的伯父關鍵時候也礙于面子伸手拉了他一把!于是,于是他就以戴罪之身當上了這個狗屁不通的濟州觀察使!
是的,就是狗屁不通!觀察使在高麗國中,一般都是道一級單位才有設置,濟州是什么,濟州是牧級單位,只能設置牧守,不能設置觀察使!由此可見,這個濟州觀察使就是個狗屁不通的臨時官職!然而,饒是如此,金慶遠也根本沒得選,他不當這個濟州觀察使,自然有大把的人想要當!而他錯過了這個機會,下一次再想翻身就難了!因此,在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后,他還是帶著十幾個家仆小廝,幾十個御營廳軍士乘坐板屋船踏上了濟州島的土地!此番,他要用倭寇髡賊的鮮血和首級換取自己更為光明的未來,至少要弄個像樣一點的官職來做!濟州觀察使,濟州觀察使,這是個什么狗屁官職,就是做個濟州牧守也比濟州觀察使好!
一念及此,金慶遠金大觀察使立即就對訓練都監軍別將李汝立下達了出擊的命令,然而有句俗話說得好,計劃趕不上變化,就當八百兵馬在他的命令下,準備拔營出發的時候,荒港外圍突然響起了夜不收的示警鳴笛聲,濟州島髡賊主力,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