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范閑卻是搖了搖頭,他看了一眼身旁的三皇子,那小孩子認真的眼神和喜悅的表情,不免覺得有些好笑。
但也對那位身在宮中的宜貴嬪頗感佩服,那樣一位憨態可掬的娘娘怎么能養出這樣一個性情剛烈,好學且不恥下問的小皇子的
只怕那位娘娘也不簡單。
“事情沒有那般簡單,但是也沒有那般難,我能計劃我們走過的路,但是我不能確保每一件事情都是在我預料之中發生的,每一件事情,我都要做四五種可能性,并且做出相應的方式來應對,可是想來,仍然是有無法預料的突發情況出現,這樣一來,隨機應變才是更強大的辦法。”
范閑笑了笑,“信陽方面控制江南的時間,太長了。十幾年的時間,這里已經是一個根深蒂固的鐵板,縱使那些私鹽販子或者是其他的人對明家不順眼,但是無論是什么聲音,總是有著密密麻麻的聯系。”
“江南這一張網,就是盤根錯節的交錯在一起,誰也不想一根破裂或者是一盤崩潰,那樣變動帶來的損失,是他們誰都不想發生的,若是江南是一盤沙地,我這一腳下去,踩得不是一個家族,而是每個商賈甚至是每個人的一條胳膊,一條腿。”
“他們早就已經密切的聯系在了一起,即便他們不承認。”
“我們來自京都城,少說千里的路程,對于他們來說,絕對是一個強大的變數,在強大的外力作用之下,就算是腐朽的鐵板也會暫時的成為一塊堅硬的鐵板,共同對抗外敵,而我們需要的,便是鐵板之中蹂躪進去的那一顆沙子,那些沙子慢慢聚堆,慢慢變大,等到足夠大的時候,就會直接將鐵板撐碎,再難恢復如初了。”
“這些沙子,便是夏棲飛和方才你見到的兩個私鹽販子,他們在江南道上,絕對不是一個可以和明家正面抗衡的人,甚至在內庫招標之上都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但是他們卻是最好的沙子,能夠撐破鐵板必不可少的沙子。”范閑解釋道。
“沙子而已,他們能有這個能力嗎再說,我們這樣幫他們,和我們自己開店去做經營有什么分別他們即便再衷心祖產,可是畢竟是外人。”三皇子仍然不解。
“關鍵是,我們不方便出面。”
范閑嘆息了一聲,“殿下您不知道地域這個東西偏見起來是有多么恐怖的,就如同我們慶國人看不起開設任何商鋪的西胡人一樣的道理,我可以叫人讓抱月樓在江南扎根,可以讓儋伯書局開遍揚州,可是等到真的觸動了江南人的根本利益之時,他們恐怕會群起而攻之。”
“群起而攻之何來的群”
“江南最大的富商明家,那些被我斬斷咽喉的私鹽鹽商,那些已經被喂飽的官員們,上到兩江總督,下到下面掃大街的老大爺,都會站起來攻擊我們。”
范閑指了指下方的百姓,“街頭賣笑的姑娘,青樓門口的小姐,路邊叫喊的商販,但凡是江南本地的人,都不會喜歡外鄉人來這里指手畫腳,即便我們是京都城的人,也是這樣。”
三皇子略微愣了愣,面色變了些許,“攻便來攻,難不成老師您害怕”
“怕當然是不怕的。”
范閑說道,“可是法不責眾啊,真是讓江南亂了起來,天翻地覆的場面出現,這些各行各業扎根在江南之中的人,有的是辦法讓民怨載道,民不聊生,如果真出現那一天,你說京都城玄武殿早朝,到底是砍下幾萬顆頭來為我壯膽,還是直接罷免我的官職,讓百姓安心呢”
三皇子面色深邃,他知道,父皇肯定是不會怪罪范閑,但是也肯定會把范閑撤離江南道,想來自己的老師也會被如此對待,身為三皇子的他,心中也是有些悶悶不樂。
不過隨即還是轉而一笑,“那既然老師已經謀劃好了一切,我就不多生事端了,一切全憑老師做主。”
“你還沒吃過江南本地的菜色吧我聽聞這里的飯菜,相當的不錯。”范閑到是也跟著笑了起來,說道,“今日,我們便住在這里吧。”
“好啊”三皇子嬉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