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偉聽了我的吩咐,好像終于有了用武之地,屁顛屁顛地去了。
我和小石榴活動活動腿腳,一瘸一拐地慢慢往胡同里邊走。
一拐到九道彎胡同,離西門里大街就不遠了,我脫下上衣蒙在腦袋上,趁著路上人少,匆匆忙忙鉆進了西門里96號院。
這是個深宅大院,我估摸著,以前住的肯定是大戶人家,有前后兩個院子,當年的青磚灰瓦、花格門窗依稀可見,墻上還鑲嵌著不少磚雕,但圖案幾乎都磨平了,潮濕的墻根兒底下冒出幾簇枯黃凌亂的雜草。
頭幾年前院開了個街道辦的小工廠,后來又關門了。
通往后院的通道上是一間小門房,里面亂七八糟的,都是小工廠留下的雜物,平常沒人去,我們小哥兒幾個就經常聚在那偷著抽煙閑聊,相當于一個小據點。
這人要流血流多了,免不了口渴,我坐在小門房的雜物堆上,讓小石榴找旁邊的瘸子要了一暖壺熱水。
我們一邊喝著水,一邊等寶杰的到來。
不到一小時,寶杰帶著一身的醋酸味兒來了。
這貨一聽打架就腎上腺素分泌過剩,一進門就瞪著倆眼珠子咋呼開了:“你這是跟誰啊?誰那么牛掰,你帶我找他去!”
我抬眼看看他說:“你先別咋呼行嗎,咱得有個輕重緩急啊,打架的事往后放放吧。”
寶杰瞪著倆大眼珠子問我:“那你說吧,想怎么著?”
我點上一支煙,對寶杰和小石榴說:“你們先籌點兒錢去,寶杰你姨哥不是在紅十字會醫院嗎,你看看在班上嗎,咱要看病必須得找熟人,要不醫院可不敢接。找你姨哥看看兜不兜得住,要是兜不住,我寧可不看這個傷。你們快去快回,都抓點兒緊!”
寶杰和小石榴出去找錢、找醫院,我這才靜下心來,仔細想想以后該怎么辦。
首先說家是暫時回不去了,但要找個合適的借口,眼下學校也不能去了,不知道一會兒去醫院看傷的時候,能不能開上一張病假條?其次是在什么地方過夜?另外一旦讓家里和學校知道了怎么辦?這一系列的問題在我腦子里飛快地盤旋著,不知是那個黑胖大娘給我上的藥不管用,還是傷得太重,胳膊上的傷口仍在一點一點往外滲血。
我四下里踅摸,想找個什么東西止血,瞧見墻角有一把墩布,就撿了半截鋸條,從墩布上撕下一根墩布條,也顧不上臟凈,一頭用牙咬著,一頭用左手扎在右胳膊上。
又過了一個來小時,聽見寶杰在外面嚷嚷,緊接著進來幾個人,寶杰在前,后面跟著七八個年歲相仿的半大小子。
寶杰說:“我姨哥沒在班上,我已經告訴他了,他現在就去紅十字會醫院等咱們,他說得看看你的傷口再決定怎么治。我在家里拿了二十塊錢,怕不夠,就把這哥兒幾個叫來了,咱湊湊,哥兒幾個都掏掏口袋,有多少拿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