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到了放學的時候,我都會去一趟九中校門口,不過各位不要誤會,我絕對不是站點兒去的,完全是為了小石榴和大偉,我擔心再有二黑的余孽找他們麻煩,同時也是為了鞏固挫敗二黑他們的勝利果實,為自己休完學重返九中打下良好的基礎。
那些個狗狗爛爛的家伙幾乎在學校門口絕跡了,一時間波瀾不驚。
我到學校門口也不多呆,只要大偉和小石榴一出來,我們三個就一起回家。
我趕走二黑,不是為了自己呆在校門口稱王稱霸、砸圈子架貨、劫道搶錢。
不只是我,小石榴和大偉在學校里的地位同樣是蒸蒸日上,身邊冒出很多圍著他們溜須拍馬的同學,這二位也飄飄然了,非常樂于享受這個待遇。
我還在此期間辦了兩件報恩的事,首先讓寶杰在他干活的調料廠,替我買了四瓶高級特供老醋,又花錢買了一把大鋁壺。
等那天放了學,由小石榴陪著我,去了一趟小雙廟胡同,找到那位煤鏟和大鐵壺被我們砸壞,卻仍幫我洗傷口上藥的熱心大娘家,恭恭敬敬叫開門。
等大娘出來,看到我還認得,只是沒敢讓我倆進屋,這我可以理解,就在屋外的小院里,我把醋和大鋁壺交給大娘。
大娘緊著推辭,又順便看了看我和小石榴的傷,再三地囑咐我們,當然了,又全是大道理,外加天津衛大老娘們兒家不長里不短的大實話:“寶貝兒,聽你大娘一句話,學好知道嗎?學唱戲做官,別學流氓抽簽,別讓家大人不省心啊!”
我倆只能低著頭“嗯,嗯”地答應。
接下來一天,我和小石榴一人買了兩盒“桂順齋”的“小八件”,去西北角拜訪馬四爺,不承想沒有訪到。
我倆撞大運似的,碰上了在大寺門口賣切糕的金剛,好說歹說求他將點心轉交給馬四爺,同時也對金剛千恩萬謝。
這兩個心思一了,只剩下等著李斌的消息了,留給我的時間非常充裕,我也得認認真真地準備,不能在心理上、氣質上被老貓看低了,老貓擺下的酒宴,我必須吃得冠冕堂皇、不卑不亢,爭取將我和二黑之間的恩怨徹底了斷!
如此平靜的生活,突然被寶杰的一次傳話打亂了。
那天中午,寶杰急急火火地找到我,告訴我李斌讓我去他家找他一趟。
直覺告訴我,老貓擺酒的時間定下來了,于是忙不迭跑去李斌家。
天冷得侵肉透骨,寒氣直往衣服里鉆,我不由得縮了縮脖子,把軍大衣的領子豎起來,以便抵擋嚴寒。
進了李斌家的院子,就聽見小屋里的喧鬧聲,“拍百”!——原來李斌正和老三、亮子、國棟、司令打著撲克牌,應該是砸百分兒三打一,不知哪位大仙上了好牌,大聲嚷嚷著,都快把房蓋兒震塌了!
我和寶杰一前一后進去,整個屋子里煙霧繚繞,一股陰冷的潮氣,外加一股臭腳丫子味兒十分刺鼻。
李斌看見我來了,讓寶杰替他玩牌,跳下床來示意我出去聊聊。
他披上軍大衣往外走,我和屋里的幾位一一打過招呼,便跟著他出了屋,回手帶上門。
李斌站在院子里,一頭黑亮的卷發被風吹得像麥浪一般律動,他背著風點了一支煙,又接了一次火,遞給我一支。
我們倆各自狠嘬一口,然后彼此注視看著對方,都希望從對方的眼神中揣摩出一些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