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的治安巡邏員問道:“深更半夜的,你們倆這是干什么去?家在哪兒住?哪個學校的?”
一連三個問號扔給了我們。
小石榴一臉苦大仇深的表情說:“伯伯,我們倆是同學,也住一個門口,這不剛才在一塊逗著玩嗎,結果逗惱了,上臉兒了,我就追他,他一跑崴腳了,一下摔到那兒了,現在走不了路了,我得帶他去二中心醫院看看去,您老幾位能不能幫幫忙,跟著我們去一趟?我們沒自己去過醫院,口袋里也沒錢,您能不能做做好事幫幫我們,到醫院先給我們把錢墊上,我回去找家大人去,要來錢再還您,行嗎?”
小石榴這招太他媽絕了,那個年代也是一樣,萬事別提錢,提了錢便無緣,一說到用錢,全躲得遠遠兒的!
那老幾位,一聽小石榴讓他們墊付掛號費,口風立馬變了。
還是那個頭目模樣的人,一臉嚴肅地說:“這黑天半夜的,倆小毛孩子瞎逗什么,危險不危險?不怕撞在電線桿子上把腦袋撞腔子里去是嗎?你們家大人呢?”
我回答道:“我們倆家大人都在一個單位上班,都上中班,這不還沒下班嗎,您幾位伯伯就受受累,跟我們去一趟吧,我這疼得要命,哎呦……哎呦不行,我這只腳根本著不了地……”
說著話我一屁股坐地上了,不住用手揉搓腳脖子。
他們幾位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又怕一管閑事耽誤了自己睡覺,因為半夜巡邏治安聯防隊,大多是由所在街道的企事業單位抽調人員組成,每天也是例行公事,出來轉悠一圈,再回各自單位睡覺。
這個時候,他們其中一個人走到我面前,用手往上抬了抬我的帽檐,突然眼中一亮,認出了我,并沖著那個頭目說道:“鬧了半天是他啊,這個黑小子我認識——唐家胡同墨老師的兒子,當初他爺爺老墨老師是我的班主任。
沒事兒,沒事兒!這料蛋孩子,天天上學拿腦門子頂著書包帶,有一次和他同學倆人尖著個嗓子,學救火車的警笛叫,一聲高一聲低的,學得還他媽挺像。
我們那邊正上著班兒呢,聽見響動全跑出來想看熱鬧,一看是這倆壞小子!”
說完還用手拍了我后腦勺一下,又說:“那就趕緊看腳去吧,別回頭耽誤嘍,對了!我想起來了,你爸呢?你爸也不在家是嗎?”
我趕緊說:“伯伯,您了可別跟我爸說,我爸去我爺爺家了,現在還沒回來呢,您了千萬別跟我爸說,他就知道讓我在家寫作業,不讓我出來玩兒!”
那個人說:“行行行!快走吧,我不告訴你爸,趕緊走吧!”
我心說“可不得趕緊走嗎,再混下去搞不好露餡兒了”,暗中一拽小石榴,假戲真做地對他嚷嚷:“我是一步也走不了了,有你那么逗著玩的嗎,你要不追我,我能崴腳嗎?你還不背著我?”
小石榴反駁道:“怎么還怪上我了?我追你你就跑是嗎?還凈往黑胡同跑!”
在我和小石榴一唱一和的做戲中,五個巡邏的快步走遠了,一場危機化險為夷,萬幸沒出什么岔子。
我和小石榴不禁長出了一口氣,心口“砰砰”直跳。
倆人各自點上一支煙壓驚,穩住慌亂的心神。
我估計李斌他們可能沒走這條路,老城里胡同交錯,小道縱橫,跟迷宮沒什么兩樣,說不定他們已經回去了,卻又冒出一個膽大妄為的念頭——返回紅旗飯莊,看看那邊是什么情況了!
我把這個想法跟小石榴一說,小石榴險些背過氣去,也顧不得夜深人靜了,跳著腳地跟我嚷上了:“你剛在墳地睡的覺是嗎?讓鬼嚇懵了?咱跑還來不及呢,你還惦記著往跟前湊乎?好不容易跑出來了,你又自己往人家手里送是嗎?要去你自己去啊,可別拽上我,你這不楞子嗎!”
我沒想到小石榴急眼了,就對他說:“咱又不是要到飯店跟前去,悄悄在遠處瞭望一下,看看事情有沒有鬧大,那咱倆心里不就有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