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桌的酒客也是欺生,用挑釁和下流的眼神一直瞄著六枝和大香。
大香的衣服捂得嚴嚴實實,但那些人的眼神卻像鋒利的刀子一般,隔著好幾步遠的距離,透過她的脖梗子往肉里盯,仿佛已經用眼睛一件一件地扒光了她的衣服。
六枝心里十分不爽,當時就要發作,拿下斜挎在肩頭的“粑粑桶子”背包,隨時準備掏家伙。
他這個舉動把大香驚出一身冷汗,大香太了解六枝了,她心知肚明,只要六枝將背包拿下來,那必定是要掏槍。
大香一直比六枝冷靜,知道身在他鄉,人生地不熟的,一旦惹了禍,很可能連累她老舅,一個鎮子能有多大?槍一響馬上全鎮子都會傳遍,急忙按住六枝的手,用眼神制止了六枝的下一步動作。
那桌的酒客卻借著酒勁兒,繼續對他倆尋釁滋事。
六枝把頭深深埋在酒桌上,竭盡全力控制著自己將要爆發的情緒。
怎知那桌的幾個酒客得寸進尺,上前對大香一通調戲,這一下爆發的可不是六枝了,而是一直試圖息事寧人的大香!
如果這幾位當地的農民兄弟,只是用眼光對大香遠距離調戲,六枝大香可能也就忍了,或者不吭聲,或者扭頭走開,另外再找地方吃飯。
他們倆何嘗不知道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正待起身離開這是非之地,鄰桌幾個酒客中的一位,突然晃晃悠悠站了起來,湊乎到大香身邊。
此人斗雞眉三角眼扇風耳朵,滿臉橫絲肉,皮膚好似發紫的核桃,頭上戴一頂破棉帽子,穿一件土黃色破棉襖,腰里系著根細麻繩,下身一條黑布緬襠棉褲,腳上踩著一雙沾滿泥點子的破棉鞋,拿著一支自己剛捻的蛤蟆頭卷煙遞給大香,用一嘴口音濃重的玉田話說道:“大妹子,你啥時候到咱這前兒了,天兒都晌午了,咋還沒吃飯呢?來抽上一口兒,這是我們當地的旱煙葉子。你要是賞臉,就到你大哥那桌湊合一口兒吧,大哥好酒好菜——管夠!”
大香用胳膊擋住了對方遞來卷煙的手,那是只皴了皮拔了裂熏黃了且又粗又糙的大手。
她不禁皺了一皺眉,抬眼看看對方。
那個不識趣的老鄉兀自不知收斂,仍要伸手過來。
大香絕非隨隨便便水性楊花之人,豈容一個醉鬼冒犯?當場抄起桌子上一個大號玻璃煙灰缸,挑事兒的老鄉還在一臉壞笑往她眼前湊乎,滿嘴的酒氣混合著口臭,一口一口地噴在大香臉上,一嘴的唾沫星子好似噴壺澆花一般濺到大香的碗里。
大香柳眉豎起,鳳眼圓睜,猛地站起身形,手起煙缸落,她久經陣仗,出手又準又狠,砸了對方一個“紅光崩現,血濺八方”。
生事之人肥碩的身軀,立馬如同軟布稀面一樣癱了下去,倒在地上,翻著白眼,四肢抽搐!
在座的除了六枝以外,誰也想不到一個看上去柔柔弱弱氣質憂郁的女子,竟然說動手就動手,而且還這么狠,鄰桌的幾個酒客一時間全驚呆了。
幾乎在大香出手的同時,六枝也從背包里掏出了雙槍,飛起一腳將飯桌踹翻,雙手持槍各指一方。
那幾個當地的土混混兒,無非是獨霸鄉里的一群烏合之眾,欺負老實的怕橫的,平常就是偷雞摸狗,踹寡婦門挖絕戶墳,何曾見過此等陣勢,嚇得他們一個個目瞪口呆。
直至六枝護著大香向門外退去,他們才緩過神兒來,試想一下,兩個外鄉人在自己這一畝三分地上,把自己弟兄砸得倒地不起,更何況出手傷人的還是一女流之輩,立時激起了眾人同仇敵愾之心,各個義憤填膺摩拳擦掌,拉開架勢要上前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