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古董當著他滿嘴狂言,殺七個宰八個不可一世。
小八也放心了,以為老古董還真是一員可用的猛將。
但是老古董嘴上說得仗義,回到家可越想越怕,他終究不是玩兒鬧,跟自己家門口子犯混耍橫還成,真到了事兒上,打死他也不敢上前。
他非常珍惜他這個來之不易的家,讓他離不開自己的寶貝兒子和媳婦兒,簡直跟要了他的命一樣。
他不像小八一個人吃飽了連狗都喂了,他老古董可是拖家帶口,老婆孩子全指望他來養活。
他惶惶不可終日地盤算著,如果事情鬧大了怎么辦?有帽花來了把他逮走怎么辦?如果進去了怎么辦?如果媳婦兒改嫁了,或是帶著兒子跟別人跑了怎么辦?用現在的話來說,老古董這是得了“被迫害妄想癥”,越想越害怕,嚇得他吃不香睡不著。
他一萬個想不到,為了給寶貝兒子出一口氣,會惹下這么大的麻煩,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他媳婦兒多少看出點苗頭,覺得爺兒們整個人都不對勁兒,問他到底怎么了?老古董本來不想讓他媳婦兒知道,架不住他媳婦兒步步緊逼地盤問,再加之老古董也幾近崩潰了,自己拿不定主意,急于找人傾訴,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有的沒的全跟媳婦兒說了。
老古董的媳婦兒一個農村婦女,小學都沒上過,能給他支什么高招?無非勸他找個地方躲一躲。
但是對于老古董來說,這倒不失為一個權宜之計,凡事皆有輕重緩急之分,怎么著也得先避一避尋仇的馬濤,哪怕今后再給小八磕頭認錯賠不是呢。
想到此,老古董長舒一口氣,拿定了主意,在他媳婦兒那張碎嘴子的催促之下,兩口子急急忙忙打點行囊,從此拋家舍業,攜眷別娘,手牽著兒郎,說走就走,一家三口躲到了老古董的單位——HB區西下洼的一個貨場“避難”,這才把小八撂在了旱地兒。
小八頭一天去的時間不對,沒在學校堵到老古董的胖兒子小古董。
轉過天來,他掐著學校放學的點兒,提前一溜小跑趕到學校門口,不敢讓別人瞧見,找了個不起眼的犄角旮旯一瞇,點上一根煙,踏踏實實地等待著學校放學。
以前的家庭以雙職工居多,沒時間管孩子,不跟現在似的,成天的還得接送,所以上學放學都是孩子自己走。
學校一放學,等于放了羊,幾百個孩子一齊往校外涌,你打我鬧,癩蛤蟆炒坑似的亂亂哄哄。
小八不敢怠慢,貓著身子瞪大了眼睛,不錯眼珠兒地盯著學校大門,老古董的寶貝兒子營養過剩特征明顯,那時候很少有誰家能把自己的孩子喂養得白白胖胖又高又大。
沒多一會兒,就看見一個比一般孩子高出一頭胖出三圈的學生走出了校門,正是老古董的大胖兒子!
小八并沒有上前截住這孩子,他仔細看了看周圍的人群,沒見到來接孩子的老古董,不禁有些失望,但他心里也明白,以老古董對孩子的寵愛,那么護犢子,在這個“特殊時期”,能讓寶貝兒子自己回家,住處一定不會太遠,于是默默地跟在小古董后邊,看看胖小子究竟會去哪里。
小八跟著胖小子一路走到河邊,又過擺渡穿過三岔河口,來到河北,沒再走多遠,拐進了一個大院子,大門旁邊掛著一塊白底黑字的招牌——“運輸貨場”。
小八心里頭踏實了:“鬧了半天,老古董一家三口躲到單位里了,怪不得看不見你上下班呢,你們一家三口老婆孩子熱炕頭,過著美滋滋的小日子,可他媽把我扔到熱油鍋里了!”
小八這么一想,恨得牙根兒直發癢,抬腿邁步要進去,找老古董討個說法。
運輸貨場大門關著,旁邊一個小側門倒是大敞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