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這“大球子”,那也不是善茬兒,身形高大,肚大腰肥,一米八幾的身高,體重也得有一百八九十斤,據說還練過摔跤,滿頭的自來卷兒,一對大牛眼,鷹鉤鼻子,薄嘴片子,說話底氣十足。
大球子以前在天拖的皮革機械廠上班,因為打遍全廠無敵手,廠長都怕他三分,落了個好差事——在廠子的洗澡堂子看門,這可是個好活兒,不僅輕松,還沒人管束。
他在外邊人脈頗廣,為人也很仗義,夠板,這次是頭一次進來,以前并沒有混這方面的經驗,之所以在外邊名號夠響,全仗著能打能拼,身大力不虧,三五個人近不了身,而且人比較實在,夠義氣,聽人說他這次進來,是因為他把朋友的事兒背在了自己身上。
他一個沒進來過的,就敢在這兒叫號,全仰仗以前的哥們兒從里面出來之后告訴他到里面怎么混,怎么才能充鷹頭,要不說這大球子實在呢,他也是道聽途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不明白只憑老犯交給你的那點兒經驗,進來之后根本吃不開。
既然這二位須子已經搭上了,都是要臉要面兒的,開弓就沒有回頭箭了!二白瞄了一眼大球子,面帶不屑,一言不合手中的飯盆就照大球子飛過去了,連湯帶菜,扣了大球子一臉。
大球子往臉上抹了一把,二話不說直撲二白,他是多大塊頭,二白可擋不住他,躲又躲不及,直接讓他騎在身子底下了。
大球子騎在二白身上,輪開倆大拳頭,跟兩只大熊掌似的,往二白的臉上連搗帶拍,一口氣兒打了十多下。
二白讓對方騎壓在身下,大球子那分量,讓二白根本翻不過身來,可這二白有把骨頭,你只要打不死他,他這嘴絕對不服軟,但在別人身子底下他也沒招兒,只能胡亂招架。
這時號里歲數最大的老耍兒——西市大街的四蛋子兒說話了:“唉!哥兒倆差不多了吧,在這兒比劃也比劃不開啊,一會兒該把帽花兒招來了,你們哥兒倆真想分出個高低來,不如等晚上放茅時,上廁所里邊比劃去,別在這兒動手啊,好歹先讓大伙把飯旋了!”
那位說什么叫旋呢?這是天津本地的方言土語,大意是形容快速把飯吃光。
說話這會兒,也有別的人過來,給他們倆拉開了。
二白吃虧了,他那股子擰勁兒一上來,悶不吭聲地攥了一把牙刷。
大球子嘴里不依不饒,仍在一旁破口大罵。
二白的鼻子流血了,手上拿毛巾擦著鼻子,腳底下卻往大球子跟前湊合,他目露兇光,剛到大球子跟前,又被人拉開了。
二白說:“誰都別跟著摻乎,今兒個誰要上來摻乎,咱就一個一個比劃,有想法的上前,沒想法的靠墻站住嘍,我倒要看看他大球子是哪路毛神!”
二白這黑嘴頭子話一說出口,別人也不好再有表示了,而且誰都沒注意二白手里有把牙刷。
二白來到大球子面前,說時遲那時快,舉手向大球子眼睛刺去,但是他失策了,大球子比二白高出一頭,他要想捅大球子的眼珠子,應該把牙刷毛攥在虎口這面,牙刷柄的尖端在小指頭那邊,小臂與地面垂直,從上往下發力,這樣叫“攮”,而他卻把牙刷柄握在虎口這邊向上戳,如此一來,一不能發力,二捅不準,三容易讓人逮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