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山叫無量山,因為有座無量佛寺,因而聞名。無量佛寺存在百年,如今信徒者眾,香火鼎盛。獨孤心月提議消食,邀請眾人上山。說,有愿求佛,萬望遂愿。
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獨孤心月也有不得,亦有所求。馬如珠心里很明白。京城之行,對于獨孤心月來說,可能便是那明知是泥潭,是陷阱也依然得認命跳下去的。他是獨孤家的后人,身份擺在那里,就像一把刀懸在脖子上,不知道何時落下,獨孤心月也有所懼。
馬如珠站在山坳間的平臺上,望著不遠處的佛寺大門,深吸一口山林間的舒暢。其實,不止獨孤心月有愿,她心中也有所愿。只是不知道今日自己一愿,佛主能不能給自己圓了.......
若她自己還是原先的馬如珠,做慣了惡事,自稱惡人,便不屑于那什么神佛保佑。她進寺廟必然覺得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拜什么神?有什么用?不如信自己,尊自己,神擋殺神,遇佛殺佛。
心中狂妄,她本是沒有什么在乎的。
如今換了個境遇,失了她珍視的所有。她竟覺得心生惶恐,不敢再夸下海口,心中更添了幾分懼意。
自己這下場都是天意嗎?都是報應嗎?
馬如珠不知道,如今卻不敢不尊。
她心中帶著尊敬和惶恐,深吸一口氣,順著上山的臺階緩緩拾階而上。
門外臺階上的掃地僧見有人來,停下掃地的動作,一手拿著掃把,單手立掌向她一禮。
馬如珠心下惶恐,臉色肅然雙手合掌,行了個合掌禮。“師父有禮。”話一出口,她既覺得習慣又覺得心間悠而變化,仿若自己一直以來都是個忠實的信眾。
一路走過的和尚都會停下來和馬如珠施禮,馬如珠一路回禮,口中也是極為客氣。
待到釋迦牟尼佛正堂,馬如珠已然心靜如水。她將那焚香味道深深吸進肺里,緩緩吐出,正視堂中高大的金身釋迦牟尼佛像雙眸,跨過堂中高高的門檻,一步邁入堂中。
堂中兩位和尚,一老一少,正盤腿打坐念經。聽聞腳步,小的睜開一雙大大的靈動雙眸望了過來,將馬如珠周身打量,湊近了身邊的老和尚。
“師父,您之前說的十惡之人相由心生,我瞧著,這位施主倒是像的......”
馬如珠雙眉一斂,將那言語大膽的小和尚掃上一眼,走到佛臺前面抽出了三支香點燃,跪在蒲團前,虔心閉上雙目。
那老和尚念完最后一段經,這才緩緩睜開眼睛,食指將小和尚的額頭敲上一記,道。“為師如何教你的?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以斗量。貌由心生是正理,但是你又可知,人的心境時刻發生變化,漸漸的能夠改變其相貌。眼下這一刻,未必就不是充滿變數的當下啊。”
師父講話總是這么繞來繞去的,小和尚摸摸額頭努努嘴,望了一眼膘肥體壯的馬如珠。“羅漢堂里面的怒目金剛未必就不是她那模樣.......”
老和尚點點頭。“這位施主滿身戾氣,卻在踏入堂中那一刻起豁然消散,便足以證其誠心實意。你又以怒目金剛來形容,更是認證了此想。釋空,你有進步啊,晚上加半個饅頭.......”
馬如珠對身邊那些話充耳不聞,心中已將愿望說與佛聽。此刻正靜靜的將簽筒拿著,緩緩搖起。
堂中有秋風灌入,清涼之中帶著香火和林中草木之氣,讓人心境更加澄明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