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喚云英,祖上傳下來的釀酒師,專為各家酒肆青樓供酒,酒美,貌也美,往往出入這種煙花之地,少不了登徒子執著扇挑她下巴,“云英姑娘如此貌美,做富貴人家的貴妾綽綽有余,何苦日日釀酒送酒,糙了姑娘雙手呢,何不跟了大爺……”
登徒子的話沒說完,便叫一把長刀挑去了折扇,扇子落在地上,伴隨而來的是一句,“跟你大爺!”
登徒子回頭正想發怒,卻見是一個身穿公服的捕快,長得高,說話也粗魯的男子,“調戲良家婦女,當心帶回衙門。”
那登徒子罵罵咧咧,但也不敢惹上公門的人。
云英看到這捕快時,頓時勾唇,笑靨如花,“許捕頭,謝謝你啊!”
這許姓的捕頭看到云英的笑時,不覺浮上紅云一朵,憨憨的撓了撓后腦勺,說:“都是鄰居,說什么謝呢,我幫你搬酒吧!”
許捕頭心慕著這個美麗的女子,只想攢好了銀錢,好托媒婆去說親,他幫云英將酒搬好,又送她回云英酒坊去,回家時卻遇見了在酒坊中燒糟的另一個女子。
許捕頭一見那燒糟的女子時,熟絡的打了聲招呼,“嘿,云落,你幫姐姐燒糟呢?許久不見你出門了……”許捕頭話還沒說完,卻見那叫云落的女子轉過身來狠狠的瞪了許捕頭一眼。
云落不轉過身來不知道,一轉過身來才清楚的看見她的另一邊臉頰布滿了紅斑,那是胎里帶來的,無法醫治,無法祛除,是以和云英雖是同胞姐妹,但云英美極,云落卻丑極。
云落脾氣古怪,由于貌丑不肯出門,故而許捕頭和她打招呼都一副兇狠的模樣。
這一對姐妹,許捕頭見怪不怪了。
由于公干,許捕頭已有多日沒登門了。當許捕頭再次登門時,懷揣著銀兩想來和云英說托媒之事,卻發現她們的酒坊內多了一位不速之客,是個青衫俊逸的書生。
聽說書生赴京趕考,途中病重潦倒于街邊,被云英救了回來的,見云英照顧書生時無微不至,說話時含情脈脈,這是對許捕頭從未有過的嬌|羞。
對誰有情,對誰有心,一目了然。
更何況書生儒雅,面如冠玉,兼又滿腹詩才,和許捕頭這等粗人不同,在他面前許捕頭不敢再提托媒之事,只覺愧得慌,也只有這等人間俊才,才配得上云英如此貌美吧!來日書生赴考,再高中回來,云英便是個官家夫人了,自己怎能比得。
如此想,許捕頭吸了吸氣,將眼里的霧氣擦干,抬起頭雙眼明亮,唇邊帶笑,“書生你可聽好,云英是我親親的妹子,你來日可得好好待她。”
后來,許捕頭再去酒坊的時候,聽聞云英已經隨了書生上京了,只留下云落經營著酒坊,但云落脾氣壞,又生得貌丑,酒坊也漸漸不行,最后關了。
再后來,聽說書生高中,云英有好日子過了。
再再后來,聽說云英殺人了,當許捕頭趕到的時候,云英大著肚子,懷著嬰兒等待秋后問斬,他見到了自己如珍如寶般珍待的女子行銷骨瘦,滿身刑痕的倒在牢房干枯的草垛上的時候,心如刀割。
倒在牢房里的云英心如死灰,她見了許捕頭也無了往日的笑靨如花,只有一直重復著說的那句話,“我跟他說,我已有了身孕,我有了身孕的……”
是啊!
書生進京后,拜謁了自己在朝中的同鄉門第,可了不得,同鄉當朝一品,書生搖身一變,儼然成了當朝執宰的約定門生,高中乃是必然,不在話下。
拜了天子,登了朝堂,那夜,書生大醉,拉著遠隨自己進京的云英,醉眼熏染,看著這個釀酒的女子美則美矣,卻是少了京中婦人該有的雍容貴氣,小家碧玉,不堪一提。
幸而是,那日老師下朝路過,無意中瞥見了這如醇酒一般的女子,言語授意書生將這女子塞進轎子里,夜晚悄悄從后門送到府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