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鸞眉頭一皺,這人可真會撿便宜,但她也不乘白不乘,她蹬上驢背,側著身兩條腿放在一旁,手上依舊執著那把破傘,偶爾晃了晃自己的雙腳,同時晃動雙佩鈴,好聽得猶如破開長夜的仙音。
“回城里之后,你去哪里?”蕭肅容問。
蘇青鸞答,“去酒肆,好好喝一場。”
蕭肅容皺眉,如此好酒?難怪她一誆就誆了酒肆老板整窖的酒,但蕭肅容隨即展顏,高喊了一句,“好咧。”便牽著這頭白玉驄,載著桃花紅和破傘,一步步從阡陌上走回去。
阡陌一頭連著錦城,一頭連著玄音閣。
此時的玄音閣內,杳無一人,原本伺候在葫蘆大士身邊的少年也被趕走了,他忽發了癲狂,他抱著那個頭顱不住的問:“我做錯了什么,是你們騙了我,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即便我錯了,我彌補了,我用盡一生,但行好事,不問因果,我這輩子都在贖罪,為什么臨死了,還不讓我解脫?”他越發癲狂,越發哭得凄慘。
隨后起來將這傳聞中夢遇玄音的葫蘆篷給搗毀了,可當葫蘆篷倒下的時候,老朽又像是怕極了似的,手腳極不靈便,也依舊死死的抱著那個頭顱,護著她走出瓜篷,走出玄音閣。
他漫無目的的,冒著雨在這即將黎明的深夜,一步步往前走,“我散盡家財,一生行善,我難道還洗不清當年的罪孽嗎?我用一輩子去做善事,我哪里還做得不夠,哪里還不夠誰能告訴我?”
不知不覺間,他竟也將云英帶回了那個破敗的酒窖里,那口酒井底下,深埋著當年他帶回來的尸身,此時此刻,他終于帶著她回來了。
這一路走來,淋了雨,又病了許久,他已然顫顫巍巍,站也站不穩的模樣,但掩不住他此刻的急切,他將頭顱帶回酒井里,然后在當年埋骨之地,安安然然的將頭顱埋葬了進去,看了看那墳丘,滿意的笑了起來。
在最后一抔黃土掩埋去白骨風華的時候,這一刻,他自覺圓滿了,坐在酒井之中嘿嘿的傻笑著,他抬起頭來,看著天色漸顯魚肚白,他忽然狂喜,站了起來不斷的仰望著蒼穹。
“我能登仙了嗎?”他抬頭看著天,嘶啞著聲音問上蒼,“我把云英帶回來了,我功德圓滿了嗎?”說著說著,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趕緊往周圍找尋著,“對,還沒剃度,不算出家。”他最后在一堆瓦罐里找出一些瓦片,用瓦片不斷的割著自己的發。
他心結已解,心病已除,一生的罪孽全部在今夜洗清,他終于悟了,悟了!想著想著,他竟哈哈大笑了起來,就連拿著瓦片的手都過分用力了些,割得頭皮有血跡滲了出來,又被雨水淋下,淡了痕跡。
今時今夜,他仿佛又回到了當年。
……
天微明,酒肆的老板剛開張,便迎來了蘇青鸞,剛被她順走了整個酒窖里的云英釀,此時一看到蘇青鸞酒肆老板一點好臉色都沒。
“老板,來壺熱酒暖暖身子。”蕭肅容一進酒肆便在桌上扔了一錠銀,豪闊之氣,真不愧乃城中有名的紈绔之一,店家溫了酒上來,蘇青鸞一杯下肚才仿佛回了魂。
然而,蕭肅容一路過來總有疑惑,他看蘇青鸞終于有了好臉色,于是問:“你說,那葫蘆大士……真是當年那書生嗎?”
此事總覺得,無論怎么說都有些天方夜譚,可蘇青鸞的話他又聽得清楚,若非親眼所見,誰肯相信行了一生善的大善人,居然有如此過往。
蘇青鸞一副狐疑的模樣上下打量著蘇青鸞,又輕抿了一口溫酒,說了一句,“你說呢?”
“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