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月色,韓赟踏進了后院處的廂房里,推開那房門,月色照映著里面的凄清,儼然是一個靈堂,靈堂的正中間擺著牌位。
上寫著“吾妻云雀之靈位”。
韓赟站在靈位前,佝僂著腰身,這天命之年的男子此刻從照在地上的影子看來,猶如耄耋老者般彎曲著,人猶如青松,心境已蒼老。
他對著靈位,聲音枯澀的說:“云雀,我回來了,今日豆腐賣得怎么樣?生意還好吧?”
那往日相依為命的光景,韓赟笑著笑著,又哭了起來,“你何苦那么彪悍呢,生意不好,沒人買你豆腐,何苦回來就對我發脾氣呢?”
“夫人啊,你看我今日風光,你好歹也是個官夫人,賣豆腐,太丟人了。”
“每次你收攤回來總悶悶不樂,你嫌我無用,嫌我孬種,嫌我慫……你看我現在還不是堂堂的縣太爺。夫人啊,人不可貌相,不可貌相的!”
“最是過分的那次,你居然拿燒紅的鐵棍烙我,不該啊,痛呢夫人!”他指著自己的心口處,“這里痛,到現在還痛……”
說著,他忽然狂笑了起來,帶著那種被母老虎壓迫許久翻身的痛快,他搖著頭,如今他已經不需要再受夫人的氣了,她亦埋在地下長眠,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過來給她上柱清香。
檀香裊裊,插在香爐上。
但手卻久久不愿離開那柱香,亦見他淚流滿面,一哭起來,雙頰邊上的肥肉就不住的顫抖,“夫人,你受了地痞流氓的調戲,為何不告訴我。”
只當你脾氣不好,母大蟲,母夜叉!
直到后來,才知道你為了掙那兩個錢,受了多少的委屈,韓赟忽然趴在香案上痛哭了起來,“早知你受了那種委屈,我考取了功名又有何用?”
如今,你也見不到了。
他抬起頭來,對著靈位扯開了一抹陰沉的笑,說:“云雀啊,等我升遷別處,我就帶你一起赴任,定不騙你!”
夜風吹襲,春寒料峭,抖得牡丹樓中此時正待就寢的小云雀忽然一聲噴嚏聲起,隨口罵罵咧咧了句,橫豎今日無恩客上門,她便早早的滅了燈。
此處燈火通明,一路蜿蜒至南安街,天階夜色涼如水,越往南走,越顯得凄清無比,只剩下風露沾衣的蘇青鸞與蕭肅容。
“韓赟心病已深,渾然分不清現實與幻想,只依憑著記憶,時而接受了夫人逝世的事實,時而將青樓中的小云雀當成自己的夫人,此為心境障礙,認知出現了混淆的病癥。”蘇青鸞說著,抬頭看了一下天色,娥眉間有淡漠一切的神色,她說:“不說韓赟了,今夜還不得閑呢!”
“去張趙二人家中?!”蕭肅容猜出了蘇青鸞的心思。
她今夜一直在追尋這三人的線索,而今這里距離張趙二人的家最近,蕭肅容也是很輕易的就猜出了蘇青鸞接下來的目標。
蘇青鸞側首深許的看了蕭肅容一眼,“你也不賴嘛!”